柳柒淡淡地应了一声,搁下笔毫接过茶盏饮了几口。
书桌上的香炉烟丝袅袅,檀香浸满书房,足以抚平躁郁的心绪。
柳逢凝眸看向书桌前的俊美青年,见他眉头深锁,便知他定是在为孩子的事苦恼,不由说道:“公子,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否。”
柳柒放下茶盏,平静应道:“你说便是。”
柳逢道:“属下觉得此事应让云大人知晓。公子近来饱受摧残,云大人却浑然不知,倘若他知道——”
“他知道了又如何?”柳柒冷声截断他的话,“还是说,你想劝我看在他的面子上留下这个孩子?”
柳逢当即摇头:“属下绝无此意!”
“那你觉得云时卿知晓此事后会有何反应?”柳柒冷不防回想起自己在云生结海楼听见的那句话,轻抬眼,似笑非笑道,“我与他早已殊途,若非中了蛊,我们俩此生必不会再有任何牵连。他恨我入骨,我又何尝不是?”
柳逢眉心一蹙,心头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半晌后说道:“当年之事,公子没有任何对不住云大人的地方。”
柳柒睫羽颤了颤,良久后疲惫地道:“去备水吧,我要沐浴。”
翌日辰时,柳柒赶往礼部考校春闱试卷。
批阅七百余份考卷并非易事,三名从考官忙得不可开交,将试卷逐一誊理,确认卷纸无缺漏后适才转交给主考官审校。
满屋考卷堆积如山,不多时,翰林院那三人便就着士子们的答卷窃论起来,柳柒脾气温和,倒也没有在意,由他们议论了去,偶尔谈至兴奋处时,三位从考官甚至还会与柳柒说几句玩笑话。
柳柒昨夜又未能好眠,眼下颇为困乏,然而科考事关数百名学子的仕途,他不敢有半分懈怠,遂命人时刻往杯中续满茶,助他提些精神。
“柳、柳、柳相!不、不、不、不好了!”
忽然间,一道颤颤巍巍的嗓音迸入耳内,顿时驱散了他的疲惫。
柳柒抬眸,只见一名从考官手里提着一张卷纸,双臂抖如筛糠。
另两人闻声赶去,问道:“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是哪位学生写了一篇旷古绝今的好文章?”
话甫落,那人也怔在当下,脸色猝然变得惨白。
柳柒见状,当即放下朱笔走将过去,接过考卷瞧了瞧,一首行楷写就的诗赫然入目:
枭雄在野可逐鹿,宵小在朝嫉心妒。
雁过北关若遇雪,龙死浅滩无归途。
萧蔷残破百花暮,帝业兴衰万骨枯。
何惧纲常伦理灭,史官提笔一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