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颜拉开一道门缝,把钱袋子递过去,说:“阿宝,这荷包是你给尹玉的。里面的两块银元,你收回去,并一张字条,你拿去给杜先生。”
想来阿宝是能听声辨位,尹颜冷不丁出声,也没能吓到他,反倒是在尹颜说话的前夕,阿宝已然回头,同她两两相望。
阿宝接过荷包,犹豫不决地道:“不会我一离开,尹姐姐就溜走吧?”
尹颜灿然一笑:“不会。尹姐姐不骗小孩。”
许是杜夜宸说过尹颜狡诈,即便她许下承诺,阿宝也不愿动身。
无奈之下,尹颜只得伸出小指,勾住了阿宝的,温吞低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说了不会开溜就是不会,况且尹玉那小子还在你们手里,我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顾念他吧?”
想也是,阿宝放心了。
他捏住荷包,跑向杜夜宸的房间。
杜夜宸的房间是带有浓浓旧式风情的,并不似洋楼本身,全是西洋风格。从屋内光线明暗与否,也能瞧出杜夜宸一整日的心情,若是弧形半露天阳台的彩绘玻璃推拉门合上,并且挂下堂帘,屋里只盈一盏羊角灯,那就说明他今儿心情不好,不愿被人叨扰。
阿宝瞧不出这些门道,他只能感受屋里头有没有风丝儿漏入,或是杜夜宸的呼吸平稳或急促。要有风,那说明阳台开着门窗。有心思赏月,必然主子心境不坏;若无风,呼吸也匀停,就代表杜夜宸闭目养神,不愿同人讲话,心里头明显是藏了事情的。
阿宝刚到房门口,杜夜宸就出声问话:“她同你闹了?”
这个“她”,不消说,指的就是尹颜。
阿宝从荷包里抽出那张纸,递到杜夜宸跟前:“尹小姐给爷留了字条,命我亲来交给你。”
杜夜宸猜不透尹颜要耍什么花招,他拿过信筏,细细阅读,心觉好笑。此女乏善可陈,一手书法倒是流丽,笔锋可圈可点。
待他看完这封协议,眉心也愈发皱紧了。
阿宝好奇地问:“尹姐姐都给您写了什么?”
杜夜宸冷笑一声:“这女子倒是胆大包天,敢同我谈生意。”
“嗯?”阿宝不明白。
杜夜宸不会迁怒于一个小孩儿,此时淡然解释:“她同我讨要了一条价值十两的大黄鱼,还要我此后每一桩事件同她五五分成,作为她的助理费。这样一来,她才肯留在洋馆之中,不会离去。美得她!有这闲钱,我倒不如买一根锁链将她拴在楼上,教她插翅难飞!”
阿宝知晓杜夜宸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之事,恐怕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他静默几秒,问:“那爷打算怎么办?”
杜夜宸拉开了堂帘,望着黑浓夜幕下那一轮皎洁白月。他沉思良久,无可奈何地道:“拿笔来。”
阿宝问:“杜爷要笔做什么?”
“签字。”许是杜夜宸也觉得有些难堪,他说话的声音清冷极了,语调也比平常生硬。
闻言,阿宝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尹姐姐至少也会留在洋馆之中了。
他虽说有杜夜宸陪伴,可这么些年下来,总觉得洋楼里冷清。好不容易来了年纪相仿的尹玉,和温柔体贴的尹颜,他私心是不想他们走的。
自不自由,其实对尹颜来说并不重要。
她在外用“手艺活”谋生,为的就是赚钱,既担风险,又劳累,实在不上算。如今虽说归为杜夜宸麾下,但确确实实能依靠他的人脉捞到油水,何乐而不为呢?相当于她奴隶翻身做地主,而杜夜宸反倒成了替她打工的小子。
况且尹玉如今学堂上得好好的,她何必四处折腾,耽误人前程呢?
尹颜这招一石二鸟,让杜夜宸吃瘪,还谋求了自个儿的前程,教她心里头爽利。
待一条大黄鱼并两条小黄鱼捞到手,尹颜整个人欣喜若狂,整日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看杜夜宸也有了几分好脸色,能娇滴滴唤一声“杜先生”了。
杜夜宸如今是不怕她跑了,此女就是吸血蚂蟥,扎根在他身上,不将他榨干怕是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