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念之差,从此萧郎是路人。
玄德十六年孟秋,那天夜里有些热,我坐在院子里一边漫不经心筛着药草,一边乘凉。
他戴着兜帽,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拉着我的胳膊,“文轩,跟我走。”
“什么?”我来不及震惊,连忙挣开,“这么晚了你让我跟你去哪?”
在秋风里,他不由分说吻了我。
玄德十六年,他终于说出了那声爱我。
可我泪流满面,可我心如刀割,可我用力推开他,又在清冷的月光下哽咽。
对不起,太晚了。
这一切都太晚太晚了。
“我已经娶妻了……”
我从未问过他的身世,我从来也不知道,他是当今圣上的皇兄,是先帝与尼姑所出。
我从来也不知道,他回了他娘亲待过的山,山上有庙,隔壁是庵。
那一年我上山祈福,没料到会撞见他,是他为我解的签。
“施主,你手在抖什么?”他似笑非笑,看我的眼神令我心里发毛,“怎么不接呢?”
“是这签没错吧?”
我颤颤巍巍去接,他却直接松了手,我跪在佛前,弯腰去捡。
正面上上签,写的是罪孽深重。反面下下签,书的是不得好死。
“施主,你千万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千万记得,午夜梦回不要忘了佛前一炷香,你千万记得,每年都要上山来赎罪。”
我不知道我有何罪过,又或者我确实罪孽深重,我满心愧疚,每年都会上山。
他折磨我,也折磨他自己,我祈祷他终有一天能放下过去,但他一次比一次荒唐。
“我为你抗旨,为你连夜逃出京城,为你惊动皇城司,你却告诉我,你成家了!”
那些年,他一边发了疯地把我困在床角疾风骤雨,一边一遍又一遍提醒我背叛他的事实。
其实我从未承诺过什么,我甚至不曾表露过心意,但他是看出来了吧?他后来慢慢也对我动了心,他为了我敢对抗皇上,而我呢……
我是个懦夫,我连父亲都不敢反抗,遵从父亲的意思娶了我不爱的人。
我有自己的妻子,却还在这里苟且,我心中负罪感与日俱增。
我终于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饶了我……饶了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最让我痛苦的不是他的折腾,是我开始后悔,我居然后悔那一年救了他。
我再也不爱他了,我对他只剩下亏欠和恐惧。
如果……如果他能永远消失……我会得到解脱吗?
我在惶恐和罪恶中熬过一年又一年,他身体还是不好,每年去赎罪的时候,我都会给他带药。
他毕竟是我用整整十五年的心血,是我耗尽毕生所学和浑身解数救下来的人。
是的,我还是很懦弱,我甚至没有勇气恨他。
每一次拿起刀子,我都会想起,我是个郎中。
我拿镰刀,是为了采药。
我就那么犹豫了十一年,那一年母亲用了手段逼我与那小丫头同房。
观音面前我不敢撒谎,我同他讲了实话。
那一夜,无论我如何哭求,他都不肯放过我,他累了,就取了案上的蜡烛,封在我体内,他睡了,却用布条将我双手系在床头,逼着我跪了一夜,不着寸缕,不得动弹。
他身体不好,可我的身子骨这些年在他的磋磨下其实也早就如同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