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时间的河流中泛舟而下,却总是不停地否定过去的自己。
“我遇见你时,便觉得耀眼,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悄然靠近,更觉光芒万丈。”
什么鬼啊,学姐在你心里是电灯吗?
“又如孑然夜行,苦旅跋涉之后登临绝顶,初见骄阳。”
司见肖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他想,如果诗言学姐真的看到情书上他写的这些话,会不会苦笑着对他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神明吗?”
你的心早就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了,这不是登山看日出,而是匍匐上殿参见神明。
回想起自己喜欢上诗言学姐时的环境,便知道这其实也无可厚非。
初来到笼中的高一,他在三班并没有什么人缘,也说不上有多少朋友。加入文学社之后,前辈们虽然和蔼,但并不真的全部近人,社长有他自己要忙的事情,其他人也各怀心思。文学社只不过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预定的任务,没有追求……不,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唯独这份追求并不在文学之上。
文学?真的有人相信高中生能够驾驭这种于社会只可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的东西吗?
校刊?丝毫承载不了他们的梦想,在学生之中也被鄙夷已久的东西。
但是改变了他想法的人是戴诗言。
他还清楚地记得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还是一个跟随前辈们去校运动会进行采访的新人。
中午休息的时候戴诗言和他都坐在草坪上喝着矿泉水啃着面包,他少不更事地发出对采访抱怨的声音,具体怎么说的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总是就像他对卢月老师抱怨加油稿一样,抱怨这没什么意义的采访活动。
但是戴诗言听了之后告诉他,采访是学校给文学社的任务,校刊同样也是,这就是文学社对学校来说存在的价值。
只有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文学社才能继续存在下去,他们才能因为文学社这个社团而聚集在一起。
“尽管有些事不是我们自己想做的事,但还是得去做。因为,这是为了真正的梦想所必须做的妥协与让步。”戴诗言抱着膝盖望着蓝天说道。
“就像如果啊,小司你以后成为了一个作者,你也会面临这种妥协和让步的考量的。有的文字是你自己真心想写想表达的文字,而有些却是为了迎合读者、市场所不得不写的文字,可能后一种文字你自己并不真的喜欢,甚至还会讨厌。”
“但是,不必自责,真的不用为写下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而自责,只要你确定这是为了守护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所做的努力就好了。”
“人们常常会被周围的声音所影响,会担心自己对得起什么,对不起什么,但我觉得,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足够了。”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猛然发觉这个长得好看的学姐并不是什么花瓶,她的话就像指引着自己在彷徨黑暗的少年迷惘中寻找梦想的光点一般。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话,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戴诗言有着让自己仰望的光芒。
这种感情真的是喜欢吗?真实吗?不会幻灭吗?
未曾送出手的信纸被揉成一团,看起来就像那份传达不到的感情一样凌乱。
诗言学姐和自己隔了一个年级,但他们之间相隔的绝不仅是一个年级。他忽然又想起那天同样是在草坪上,韩若一对自己说的话。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麻烦的女孩子,如果你觉得她不麻烦,只能说明彼此未能交心。这并不是说学姐对他不够真诚,学姐其实足够真诚了,只是交心这样的事,岂止是一份真诚就足够的呢?
交心的本质是向另一个人卸下盔甲,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越来越懂得保护自己……
正在充电中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锁屏上是一条QQ信息。
点开之后,是令他眼皮一跳的兔子头像。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