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才是青衣,她一直跟随着他,自然是清楚的。而且阎罗大帝也确认了南宫寂寂就是青衣,可想来,南宫除了容貌,竟是半分不像曾经的青衣。
或许是经历了几世的劫难,性情变了。
她躺在榻上,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门开了,有个人影缓慢的走进来。
她闭上眼睛假寐,听到那个人吩咐身边的人:“取血。”
她在心里冷笑,感觉有只温热的手触到了自己,而后,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鬼啊!”
慌乱的脚步声远了,那个人还在身前。他恍惚的看着那白骨森森的手,突然一把掀开遮住自己身体的斗篷。
斗篷下面,那罗裙和青色小衫已经塌陷下去。任谁都看得出来,那衣裳里,分明是一具白骨!
竟然……竟然是这样的反噬。那该是有多痛苦。
可面前的人,睡得那样安然,仿佛疼痛与她无关。那人伸出手来,想去摸一摸她的脸,确认她还活着。
“别动!”她闭着眼睛,只从嘴里吐出那两字。
他的手停在半空里,终究垂落在黑色的锦袍边。两个人一时无话。
“天玑啊,那个时候,你害怕么?”
半晌,她睁开眼睛,幽幽的问了一句,仿佛在对久违的故人说话。
湖天玑坐在榻边,沉默不语。
那是他心里的伤痛,可她提及,竟那样漫不经心。
“我很害怕……”回想起那个雨夜的情景,夜流年觉得浑身发冷,“那天,我也很害怕。我怕我变成了恶魔,真的让凤栖山血流成河。”
湖天玑静静的听她说话,还是一言不发。她瞥了一眼那个黑色的影子,发现他眸色沉沉的盯着地面发愣,继续说下去:“所以,是你救赎了我。我的命,便是给你,也没什么的。”
她的话说到了这里,竟带着些许的悲凉。
“可是……”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她话锋一转,眸色冰凉,“这一世我想陪伴青衣,所以,我的命暂且不能给你。”
“当夜,你为何没有杀我?”在心里埋藏的疑惑,趁着今夜,想要问个清楚,“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报仇。”
“看来,你真把我当成恶魔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帐幔,夜流年神色淡漠,“那年你还小呢,与他们不同,眼睛里没有杀戮。而且我也很感激,你将青衣的魂魄还给了我,虽然最终也没什么用了。”
“既然你感激我,为何还要杀我父亲?”
“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多年前的一幕在眼前清晰,她欣喜的捧着蓝昙花许了愿,却什么都不曾发生,她为了能够再见挚爱一眼,下定决心去夺回他的魂魄。然而……
一切都是徒劳。
“我为了救青衣,找遍了这四大山脉,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了蓝昙花。他不能复生的时候,我以为是我找到的太迟了。当你父亲告知我他被火化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是因为他没有了真身,才不能复生。是他让我的努力都变成白费了!我不甘心,满心怨恨,所以……”
谈话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那血夜的一幕,再也不能回忆。
湖天玑站起身来,望着那黑漆漆的夜,一言不发的出门离去。尽管知道了前因后果,但那些最终的结果是不曾变的,所以他不会心软。只是,不知怎么,内心忽而生出了对她的同情。
那一夜那么冷,她的白裙单薄孤独。当知道自己尽了全力,爱人也不能复生的时候,该是有多绝望。
随着脚步声远去,夜流年想,这一夜该平静下来了。
可那焚心蚀骨的痛楚却不曾减少半分。她翻了个身,听到自己全身的骨骼“咯咯”作响。
门不曾关上,夜风带着谁的哭泣和叹息声幽幽的飘进了她的耳朵。她疲累至极,原本不想去管,可越听那声音,越是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