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视这一眼,王仙露和郑凛就意识到流言都是虚传。
公主的眼里没有半分呆滞或蒙昧,她的眼睛像是一汪静湖,沉静的目光是澹澹的湖水。
二人没想到公主并不呆傻,倒为自己虽未眼见先下断定的行为惭愧起来,一时间忘记行礼。还是萧正仪提醒一声,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地向公主见礼。
接下来公主如传闻中那样不能言语,向两人打手势:“请起。”因为是很浅显易懂的手势,两个人几乎立刻会意,重新站好。
她们不由想公主尽管不能说话,沟通能力却比一般孩子要强上许多。寻常孩子这个年纪将话说明白都不容易,公主则能用手势让人领略她的意思。
王仙露与郑凛素日都是第一流的女郎,自有自己的倨傲,即使外在表现得十分谦逊,内里却不肯轻易服谁。这会儿因为对公主错判而产生的意外之情使她们难得低头自责片刻,便显得好相处许多。
对于新到来的同龄人,公主没有显示出特别的兴趣,就像拥有新的宫女伺候或是拥有一只鹦鹉时那样,无所谓的样子。
但她没有立刻冷落两位女郎,以她的年纪她竟然仿似明白“伴读”的含义以及该如何对待她们。
公主温和地请她们坐下并用手势询问:“你们识字吗?”圆春在一旁充当翻译,向两人翻译公主手势的内容。
王仙露与郑凛落座并点头:“认得的。”家族教育使得她们很早就接受了启蒙,莫说识字了,就是适才圆春读的《大学》她们也能够讲一讲。
公主发出请求:“在夫子来之前,请教我识字吧。”她打手势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涩,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郑凛和王仙露一愣,不知道答不答应,便看向萧正仪。
萧正仪微笑着,没有给出指引,让她们自行决断。
两个人对视一眼,最终轻轻颔首。从惊讶之中脱离,她们很快恢复了应有的思考能力。大家族的女郎自小就培养起,想事情从不拘泥于毫厘。她们没忘自己入宫是做伴读的,公主要她们教认字,她们没有不从的道理。
公主得到了她们的应承,投桃报李地表示:“以后请一起用饭吧。”
“是。”公主似乎也并没有留给她们拒绝的余地。
公主转头看向方夏,不需要手势的指示,方夏已然会意地出列,对二人道:“住处已经备下,女郎们随我来吧。”
椅子还没坐热,两人重新起身,跟随方夏离开。这倒给人缓冲的时机,对于毫不痴傻的公主,她们还没想好该怎么相处。原本已经做好哄傻小孩儿的准备了,现在显然用不上。
王仙露和郑凛都认出来,方夏就是适才对窗裁衣的宫女。她们跟着她刚从殿中出来,便遇着适才在花圃里侍弄花草的片冬。
片冬抱花入室,花朵上还缀着新鲜的雨珠儿,蓬勃生机扑面而来。她抱着鲜花向两人行了一礼,很鲜活的:“见过两位女郎。”和她怀中花一般生机盎然。
王仙露两个还没见过这样……活泼的宫女,哪怕是她们家中,侍女也必然是要规规矩矩,不能有半分逾越。就连笑也有讲究,没谁的脸上能够无端端地显示出笑容。只有主人展颜,下人们才能趁机陪着笑笑。
方夏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笑嗔道:“还不快去换衣裳,穿的和渔夫一样,叫女郎们笑话。”
片冬吐了吐舌头答了声是,向廊下做木活的点秋去:“秋姐,帮我拿下花,我将蓑衣取了。”
点秋用帕子将手擦干净,轻轻地接过她满怀的花。她手掌有蒲扇大小,一捧花到她手中成了一小束。
王仙露与郑凛齐齐回头看了眼两名宫女,更觉得这里的宫女都很奇怪。她们身上没有传统的秩序感,反倒有着天长草长的鲜明性格。而规矩往往要求下人们不许有自己的个性。
可是说主弱仆强却也不像。公主虽然年幼,然而方才在明光殿中那一点时间里足够她们看清公主是能够做主的,就连皇上身边的萧正仪都肯听她的,很将她当一回事。
因领头的是方夏而不是萧正仪,两个人不少。王仙露想了想,没能按捺住好奇心轻声开口:“方夏姑娘。”
方夏抿嘴一笑:“女郎叫我方夏就好。”
王仙露改口:“方夏,公主平日里也是这么……”她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公主。
郑凛跟在一旁绞尽脑汁地想,也没想到恰当的词语来描述公主。
倒是方夏替二人补上空缺:“早慧。”
她拎了拎唇角,继续道:“公主不仅不如外界传得那样痴傻,她甚至极早慧。”
她以骄傲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后冷静了些,告知她们:“女郎与公主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王仙露轻轻地舔了下嘴唇,心想不止如此,她还想说的是公主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