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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露自到家起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是傍晚。风雨大作,原本深蓝色的天彻底暗下来。家中各处点起了灯,昏昏然颇有暖意。她穿了外衫,提灯去见母亲。
王母正靠在床榻上养神。
王仙露提灯入内,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房中,她将灯交给随行的小婢,自己到床前坐下,很亲昵的:“母亲。”
王母睁开眼,笑看向她:“睡醒了?饿不饿?”说着用眼神示意下人去备饭,又先端点心来让人垫肚子。
王仙露从点心盒中拿了块咸毕罗细嚼慢咽,吃了半块后先撂在一旁,又饮了半盏茶解腻。
王母见她吃得很香,有些意外:“没想到进宫一趟,倒将你的毛病给治好了,过去用什么都像猫叼的一样,只吃两口。”
王仙露笑着说:“入宫后我们日日陪着公主用饭,公主胃口很好,我们也跟着胃口大开,如今吃什么都有滋味。”
王母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听她的语气似乎与公主相处得很好,让人稍微安心之余不免疑惑,是怎么与公主相处好的?
王母清楚王仙露的性格,她当然相信仙露能与公主相处好,那是因为仙露被教得好。只要她想,能叫任何人感到如沐春风。但现在从王仙露的表现来看,显然是她也感到如沐春风。
王母坐直了些,借着烛光看向王仙露,重复:“公主胃口很好?”
王仙露点头,描述起来:“公主每顿饭都很认真地用,餐餐碗底都很干净。看她努力吃饭,我们也不由自主跟着多用。”
王母不由笑起来:“这么说来公主很乖巧呢。”
王仙露重新拿起剩的半块毕罗,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咽了下去,语气古怪:“何止很乖巧。”她倒没打算透露公主过目不忘的事,说出来想必母亲也不肯信。
王母好奇:“还有什么?”
“还有……公主其实并不傻,相反地,她十分聪明!”
王仙露声音落下,王母面上的表情定格了一瞬,旋即不由笑起来:“又说笑话逗人开心。”不是她不肯相信小女儿,公主回京初日在赵将军棺椁前不能言不能行的表现已经传遍洛阳城。
王仙露吃着毕罗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王母见王仙露状态良好,知道她在宫中过得不错,没再多聊公主的事。正巧此时一直热着的菜也端上来,王母便陪着王仙露一同用了些饭。
果真与之前大不相同。一整碗饭被王仙露全部用完,看得王母甚至担忧地皱起眉头,不住地劝她:“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剩些也不算浪费。”
王仙露礼仪未丢,但为了回应母亲也会在“食不言”时破例开口:“母亲放心,能吃下的。”
母亲更不放心了,然而世上也没有让孩子少吃两口饭的道理,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如今王仙露正在长身子,多吃些没什么不好,她过去太瘦。只是……只是这样的变化让人说不出缘由的无法放下心来,或许因为吃光一碗饭并不是贵女所为。
用完晚饭后,王母不许王仙露立刻坐下,带着她在房中一圈又一圈地散步。王母年纪大了,受不得凉,房中窗户紧闭,只有门处留了丝缝,防止太闷。
每次绕到门那里,王仙露总能感受到自己的裙摆被风吹起,便低头去看。
王母留意到她动作,意味深长道:“吹动裙摆的,怎知单是和着雨的疏风,而不是即将到来的萧瑟呢?”
王仙露尚且无法领会母亲的话中深意,因很直白地表示:“母亲,我不明白。”
王母停下脚步,伸出手为她将头发理好,讲话:“洛阳城的大事将近,燕人很快就要到来,这势必要卷起一场新的风暴。虽然你年纪尚小,总不至于需要你去做些什么,但王家势大,无法在洪流之中无所作为。你回宫中要谨慎做事,免得遭受不必要的波及。”
王仙露当即神情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我会注意的,母亲。”
王母欣慰地笑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然家中也不会放心你入宫做公主的伴读,我的提醒你要放在心上。”她因女儿而产生的骄傲只够产生一瞬间的快慰,她的心紧接着□□劳家中大小事务、大夏并不乐观以及即将到来的韩国人等等占据。
王仙露称是,压低声音问:“燕国人来,是为了议和的事情吗?”她从父亲那里偷听到的这个词。
王母为她知道这些而惊讶一霎,想到她或许是从哪里听说的,便收敛神情轻轻颔首。
王仙露虽然了解“议和”的含义,大约是双方为了和平而议事。但具体怎么议,议什么她却是全然无知,只能根据自己的想象尽力去想着议和是怎么回事,没想出来。
王母见她皱眉想得认真,出言将人喊醒:“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收收脑子。”
王仙露被叫停,苦巴巴地看了母亲一眼,带着少女的惆怅问:“母亲,那我该想些什么呢?”她的惆怅并不是来自于少女情怀的心事,而是来自对国家大事的无知。这在大人们的眼中或许是很滑稽的事情,可是她真的很想了解这些啊。
王母被她的可爱逗笑,哄小孩道:“你想想要什么样式的新衣服,想吃什么点心——好不容易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