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仙殿修在湖畔,此处远离人烟,香火却还算得上旺盛。
只是寻常人夜半归家,这偌大的殿宇也就冷清了下来。
夜千放抵达抚仙殿时,正是夜半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夜千放抱臂浮空,身后紧随的魔将如墨融在夜色之中。
唯有他,墨发高束,一袭鸦黑素服似丧服。
“尔等且在此等候。”夜千放说罢,只身踏入抚仙殿内。
他不惧此地设伏,更无需在意。
道盟之人纵使机关算尽,怕也想不到,他夜千放会来给死敌奔丧。
大抵是入夜空无一人的缘故,殿宇内空幽,灯火亦明灭。
夜千放信步向前,偌大的殿宇之内,静得几乎能听清灯烛燃烧之声,和他步步向前的脚步声。
抚仙殿没有为这位殿主塑金身,中央摆放着的,唯有一幅垂落的巨大画像。
夜千放随手拿过盏灯,驻足凝望着眼前的画像。
殿内的光似乎尽数汇集于画卷之上,描摹出他生动眉眼。
三分神性,七分悲悯。
恰似俯瞰众生之神。
夜千放大抵是被这巧夺天工的画卷震慑过一刹的,可也仅一刹。
他执着灯盏向前,犹如身陷黑暗之中的信徒,望着那画像兀自喃喃道:“这不像你。”
夜千放说罢,将手中油灯一倾,点燃画卷边缘。
细弱的火势逐渐变大,将画像中那眼含悲悯之人吞噬殆尽。
而夜千放矗立在火海之中,冷眼旁观这百年殿宇的坍塌。
烈火将一切焚烧殆尽,华美的殿宇坍塌之后,徒留一地废墟焦土。
夜千放望着那烈火焚烧之下巍然如初的石碑,忽而弯唇笑笑,他道:“让我瞧瞧,你这坟冢里,埋的些什么。”
随着夜千放话音落下,石碑碎裂,坟墓炸开,露出内里藏物。
那是,一把断剑。
它埋藏于尘土间百年,仍莹白如初时。
一寸寸碎裂的剑身被块块收拢起来,却未见旧主。
夜千放拾起一片残剑碎块,眼中笑意愈发浓烈,他的声调很轻,越过百年,重唤剑名。
“藏雪?”
百年前,它曾是剑道第一人之下,君家少主的佩剑。
可当年,随着藏雪剑一寸寸碎裂的,还有少年人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