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对采芹的这份心意,陈嬷嬷不是不知,也曾暗暗与采芹提过,有意纳她为儿媳。采芹早知道曹盛是个不成器的,哪里肯跟他?可碍着陈嬷嬷的面子,并且自己是个女儿家,不好太直白明了的,就一直佯装不知敷衍着。
陈嬷嬷见采芹那厢没有回应,就没再提过。一是为着苏卿霜在姜家过得不顺心,总不好将她身边的人都调开;二是觉得采芹年纪还小,再过两三年也不妨事的。她曹家也算有些钱势,肯明媒正娶一个丫鬟做儿媳,采芹怎会不愿呢?
一日王婆子来寻她,寒暄几句之后,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曹盛。那王婆子天花乱坠的吹嘘了一通曹盛在族学里的“精彩表现”,浓墨重彩的渲染曹少爷如何的刻苦用功、勤勤恳恳,先生都被感动的潸然泪下收他为徒,也因此被二房的瑾大爷看中了,收在身边做小厮。说的陈嬷嬷一脸的得意。
王婆子见时候到了,忽然神神秘秘的一笑,压低了声音说:“哥儿实在是个有出息的,别忘了提携提携我家那个。对了——我听田儿说哥儿最近烦得很,你还知道?”
“他烦什么?”陈嬷嬷惊讶,不是在族学里混的不错嘛?
王婆子摇头摆手,故意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也罢,他既不告诉你,我就更不该插这个手了。老姐姐,你只当没听过罢。”
陈嬷嬷更好奇了,笑着嗔骂道:“放你娘的屁!哪有说一半藏一半的!快快说来!否则你今晚一个子儿也别想赢!”
王婆子又佯装不愿的推拒了一会儿,终于慢悠悠开口:“你家哥儿看上了采芹,日思夜想呢!”
一面说,一面偷偷拿眼睛去瞧陈嬷嬷的表情。
没有预料中的惊讶,陈嬷嬷只稍稍愣住,随即笑着推了王婆子一把,“我说呢!原是为这个!看你瞒的紧紧的,还以为是多了不得多严重的事儿。”
王婆子瞪大了眼惊问:“你原来知道?”
“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能不知道?”陈嬷嬷瞪她一眼,得意的挑了挑眉,低头下去继续纳鞋底,眼中满是慈母特有的爱意,看手中这双鞋,便似瞧着曹盛似的。
王婆子忍不住动了动嘴,心中腹诽:既然早知道,你又‘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还没将采芹那丫头搞定呢?
心中所想是心中所想,口头上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想必是老姐姐你眼光高,瞧不上那个丫头,这才一直拖着的吧?”
曹盛二十一的大男人,至今尚未娶妻,姨太太却添置了好几个,背地里说起他来,没有不笑的。其实曹盛仗着些钱势,随便娶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也不难,然而这人偏偏是股执拗性子,发誓一定要娶采芹为妻,这才耽误了下来。
采芹虽是丫鬟,却是苏家的家生子,比外面买来的不同。更兼从小跟着苏卿霜,心气儿更高,又陪嫁来了苏家。这陪嫁丫头大多是要给老爷做妾的,幸好姜樊枝身子不好,只一年就咽气儿了,采芹也算逃过一劫,安安分分跟着自家主子,何愁以后没有门好亲?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苏卿霜独当一面,正儿八经的姜家三夫人的贴身丫鬟,配个穷秀才总没问题的。
陈嬷嬷停下手中针线,叹气道:“不瞒你说,我心里还真喜欢她。这姑娘模样、人品都没得挑,就是性子暴躁了些,日后慢慢教她,总能回转的过来。”
“那老姐姐为何不……”王婆子欲言又止。
“我也悄悄和她提过,不过她的终身大事,要么是她老子娘做主,要么就是夫人安排。夫人与她一向要好,热辣辣的,若说要走,只怕两个人都舍不得。因此我也没好意思回夫人,打算等一两年再说。”陈嬷嬷皱着眉头,像在寻思些什么。
王婆子冷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高声道:“还等呢!再等下去,这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嬷嬷不悦的瞧着对面。
“唉,老姐姐,你是顾念着夫人与采芹的主仆之情,可采芹都十五岁了,女孩子耽误不得!你若再不赶紧着,难道等夫人为采芹定了亲你再说去?!”王婆子一脸热切的为陈嬷嬷出谋划策,“这婚事可以缓缓再办,只把亲先定下来,你能吃颗定心丸,哥儿也静静心,你说是不是?”
陈嬷嬷听了这番话,只觉又真诚又熨帖,实实在在是为她考量了,看向王婆子的眼神更加不同,含笑拉过王婆子的手来,虚心问道:
“那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王婆子等的就是此刻,附耳在陈嬷嬷耳边密语一番,两人又商议一回,直用了晚饭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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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葭轩常年不变,晚间都是采荇睡在碧纱橱内,采芹睡得浅,留在屋内伴着苏卿霜。因而两人一到晚上就不大出来,三个人围在一起说笑取乐,或是苏卿霜捧本书钻研,两个丫鬟做些针线,有时苏卿霜用功太晚,一抬头发现两人都睡着了,不由好笑。
陈嬷嬷大晚上的突然跑到屋里来,也不说做什么,只道有事和采芹商量,硬生生的把采芹拉走。苏卿霜觉得狐疑,便叫采荇悄悄的跟过去,有什么事回来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