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糖包子就留在共济设计院做了设计总监,起薪是3万。
当晚本来说是那两个同学请客,后来因为糖包子莫名其妙地做了他们俩的领导,也就变成了糖包子请客。规格也从黄埔江边的啤酒档,变成了衡山路的酒吧。这两个家伙也不怕胖子将来在工作中利用领导职权给他们穿小鞋,愣是狠宰了胖子小六千块钱。那个时候,六千块钱,是我两个月的工资了!
虽然没有糖包子那逆天的好运气,高薪职位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这次到摩都也还是有收获的。因为糖包子那个同学说话算数,真的带我去见了个软件公司的老板,不过不是之前说的网络公司,而是当地一个做装修设计软件的小公司,我也顺利得到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虽然不尽如人意,总比在老家那个当牛做马的日子强些。只可惜薪水还是不高,去掉生活费,每年存的钱,还不够在上海买两平米房子。但好在跟着糖包子合租房子,他基本不要我出租房费用,还时不时带着我下馆子,或者叫外卖,我没什么开销,因此生活上倒也没什么压力,手边慢慢还攒了一点小小的积蓄。只是我这人脸皮薄,后来硬是每个月分摊了三分之一给他,因为他住大屋,我住小屋,说起来也算没占他便宜。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几年,直到有一天,我接到家里电话说我哥在工地上出了事情,老爸要我请假回家来看看,说不定还得帮忙照顾一下我哥。我跟老板提了请假,那个私下被同事们叫做眼镜蛇的鬼资本家嘴上说家人重要,可是脸上挂的霜都能把哈喇子冻成冰凌了。还说项目可以让我回家做,他心眼好,给我算停薪留职。我想想自已在摩都混得这鬼样子,又想到家里一大堆事情,我哥生死未卜,心情非常不好,就想跟胖子道个别,又舍不得出去下馆子,就叫外卖送了几个菜,一箱青啤,拉着胖子一起喝酒。酒过三巡,我和糖包子说起我老哥莫名其妙遇到了事故,得回家看看,也想陪老爸老妈住上一阵子。我本来还想假客气,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仍然担一半房租,但是他可别带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住我房间做什么奇怪的游戏,我有洁癖。没想到胖子听到这里,突然从凳子上跳起来,咧着大嘴哈哈一乐,抓着鸡腿的油手拍在我肩膀上,跟我说:“还提什么房钱,正好,这就退租,咱们哥俩一起回滇城!奔三的人了,不能总在外面漂,老爷子老太太他们年纪也大了,离家近点还能照顾照顾老人。咱们哥俩回去一起创业,开个装修公司,争取五年上市!”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天跟着胖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就是他带回来过夜的小妞在我们家饮水机里加了什么兴奋剂,我当时听了他的话,头脑一热就和他拍手答应了。接着我直接把电脑的资料删空,只留了一份辞职申请留在笔记本电脑里直接扔给眼镜蛇,哈哈笑着走出公司,头也不回地和糖包子哥俩一起回了滇城。
后来我头脑清醒之后,曾经一直怀疑是他在外面欠了什么风流孽债,怕是还不了,才借着我要回老家的由头辞职离开摩都的,不过他的风流债太多,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笔惹了麻烦还是真的是思念他爸妈,想回家了。我也一度猜测他那天是从我们老家弄了毒菌子什么的下在饭菜里了,但是那天虽然喝断片了,但是没看到小绿人和彩色泡泡,我也不敢确定自已为什么昏了头,平生做事第一次那么果断地辞了职。
走的时候,又是他那两个同学,也是他现在的手下来送的我们,我们上飞机的时候,两个人非要给我们搬行李,还激动得流了很多眼泪。直到我们都进了安检口,还能看见那两个小子抱在一起哭成了两个泪人儿,搞得排在我们身后进安检的大妈一个劲儿地斜着眼睛打量我和胖子,还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好久。
回到滇城,我其实是暗自庆幸这次的决定英明正确。因为我哥当时的情况很不乐观,人一直是昏迷的,全身发黑。医生已经下了几次的病危通知书,我嫂子正在抱着孩子哭,我妈在一边偷偷抹眼泪,我老爹则是在病房外面的楼梯间里一个劲儿地抽烟。我的回归,多少缓解了一些家里的压力,让我嫂子可以全心全意去照顾李老大,把侄子扔到我爸妈家里照看。后来我哥算是过了危险期,逃出了鬼门关,全家才安下心来。之后我也能从家里抽出身来了,就和糖包子一起开了个小小的装修公司,他负责拉生意和设计,我负责组织工人施工。这个工作的好处是时间灵活。因此家里一旦有什么事情,我都能跑回来照顾。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哥在病床上躺了小一年才恢复,而且从此不敢再碰炸药了,也不能下工地,只好办了辞职。虽然单位上给补了不少钱,医药费也是全额报销的,但是不巧赶上我嫂子下岗,他又拿出来一多半的钱给了挖机师傅老胡和工段长老张家,因此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张。我知道他是对那两个人失踪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连老胡和老段两家人都劝他说不是他的责任,让他别太难过。但是我哥他总说要不是他炸开山洞,就不会出那些事。而且他经常做梦能看到那两个伙计,说得有鼻子有眼。一开始听他讲这些我们还感觉后背发凉,但是说多了我们都认为他这是精神不正常了,也只好顺着他,随他自言自语去。但是这种状态,他也没法再找工作了,都是在街道打打零工什么的。我不能看着不管,把仅有的那点积蓄都拿给了我哥。当然不是一次性给的,我也怕他脑子一热又说老胡和老张给他托梦要东西,把钱再给寄出去了。
好在我和糖包子的公司顺利开起来了。我们俩这几年在摩都学到的理念,到了滇城那就足以领导本地装修界的潮流了。不过胖子贪心,利润不高的生意他不接,所以要价特别高。还美其名曰只做“设计精品”。因此我们干的主要是本地的别墅装修生意。能住得起别墅的老板,那才舍得花钱搞设计啊。其实没有“搞设计”这三个字,这句话一样讲得通。
开始几年,我们俩的生意还是挺顺利的,赚了不少钱,直到遇到了那个古宅。
说是古宅,其实也就是民国时期的建筑,据说是某个军阀养小老婆的“别院”,是个三层的小洋楼。虽然年纪比我爷爷还大,但是建筑质量可是杠杠的。唯一的缺陷是用的木制楼板,走上去会嘎吱嘎吱作响。好在用料都是西南本地的上等松木,都一百来年了还是非常结实。房主人是一个西北来的煤老板,到西南这边来挖矿的,看架势绝对是个土豪。他来了我们这边,就趁着经常下乡找矿的时间,顺手从乡下收些旧家具古董什么的回来,全都摆在这个小楼里。
我是不懂古董的,听糖包子说这里面还真有好东西,不过这个煤老板也是个二把刀,一多半都是假货或者不值钱的破烂。他估计这个煤老板也看了《鉴宝》什么的电视节目看多了,头脑发热,等哪天脑子凉快了,看着这些碍眼,他就做做好事帮着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我看糖包子小眼睛滴溜乱转,嘴角带着得意的奸笑,就打趣他说人家这么大一座楼,这点古董弄好了刚好做摆设,弄不好还能劈了烧柴,煤老板脑子只要不坏,怎么可能会让他处理?没想到这个胖子,竟然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说服了煤老板,以这个小楼是经典的西洋建筑为由,把全部的装修都设计成了西式的。不用干活,光看设计图,我就感觉这些旧家具和小楼的风格是格格不入。然后果然煤老板就让糖包子想办法把以前的旧家具给卖出去,按15%给他提佣金。
然后,就是糖包子时不时带着人来看旧家具,我则是带着人开始准备施工。期间,煤老板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人过来看过几次房子,听他说那是他女朋友,要在这个房子里结婚,让我们一定要用环保材料,确保对孕妇胎儿都好。我们看着煤老板小五十岁的年纪,这个女人不超过三十,心想着一定是个小三,这女的差不多能给煤老板当闺女了。可聊了几次才知道,这煤老板到现在其实也才三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是长得显老,他从上高中起看着就像小四十的,不过好在人家也算是“冻龄”男,愣是二十几年如一日,自打领了身份证到现在,身份证照片就从来没变过一点点。
这女的是本地酒店的一个服务员,土生土长的当地农村人,没啥文化,长相也一般,人倒是很实在。由于挺喜欢这个房子,就经常过来看我们干活,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起来。
听她讲才知道,这煤老板自打到了滇城,就一直都是住在她们酒店。这个煤老板毛病也不多,就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不过幸亏抽的是香烟不是大烟,否则在我们省这种靠近金三角的地方,要么很快抽死,要么就被缉毒警抓了。他进了就这云烟之乡,也算是如鱼得水,红河一根接一根对着抽,烟不离手。
我们这地方不大,一个西北的煤老板带着千把来万现金到西南找矿的传言,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煤老板的矿找到没找到不知道,赌友们可是自已找上来了不少,当然一开始都是以提供矿山信息,或者说是替卖家来谈生意的由头过来的。可是来了一批又一批,几乎没有谈矿的事情的,都是先喝酒再打牌,于是煤老板这家伙在酒店里经常麻将扑克打通宵,几杆大烟枪搞得屋里烟雾缭绕,火警都触发了好几次。酒店没办法,只好派这个女服务员每天多去几次去给煤老板打扫卫生。
十赌九骗,一个西北人在西南地头赌钱,想想也落不了什么好。一开始,煤老板总是赢,可那些都是赌博集团的伎俩,哄着傻子上钩的,等他上瘾了,也就开始输了。起先还是一晚上赢几百输几千,后面就是赢几千输几万,再往后就只输不赢了。没过多久,自已带来找矿的大几百万就开始见底了。这时候,女服务员由于经常来打扫卫生,就慢慢和这些人熟悉了起来。这女的虽然没什么文化,人却也不傻,这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在旁边打扫卫生,这些赌客也不避她,久而久之,她就觉得别的打牌的都是一伙的,联合起来对付煤老板一个人。这样煤老板还有得赢?
这姑娘也算是有些正义感,她看见桌上其他的赌客偷牌换牌,或者有人要偷看煤老板的牌,就假装打扫卫生,过去在桌子下面抡抡扫把,或者故意在煤老板身旁遮挡遮挡,有时候甚至站在煤老板身后假装看牌,其实是盯着那几个家伙不要作弊太明显。
您别说,叫她这么一闹腾,煤老板从一直输,还真的变成了偶尔还能赢几把,而且出奇的是还赢了几把大的,把本来几乎空了的钱箱子又补了不少回来。
一来二去,煤老板和众赌客们也发现了奇怪,只要女服务员在煤老板身边转悠,煤老板就能赢钱。煤老板当作笑谈和几个赌客说起这事儿,众赌客担心他们作弊的事情败露,就起哄说这个女服务员是煤老板的福星,能旺夫,让煤老板娶了女服务员做老婆。煤老板只当大家打趣开玩笑,但是出于好意,还真的每次见服务员过来打扫卫生都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做小费,也不管服务员要不要,都硬塞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