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人勒死应该死相会很难看的吧。我感觉自己的眼珠子不停地朝上翻,眼皮露出一条缝,这就是所谓的“翻白眼”吧。真要命,死得那么的没有尊严。救兵不会来了,他们刚刚离开,人的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好的,老天不可能接二连三地给我机会。
我快要死了。可人的运气也不会总是那么差,总是离获救只有一步之遥。我翻着眼珠子,窗外,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它贴在窗户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救命!”我喊着,可依然喊不出嘴,就在我的喉咙口徘徊。
“你得救我!”
没准儿它只是我众多幻觉中的一个景象,是我看到了地狱里的景象,我快要失去知觉,就在最后的一刹那,那个怪物抿了抿嘴唇,然后一记响彻寂静的声音,嘶哑着吼叫了起来。
“杀人啦!”随即我眼前一黑,瘫在床上。
再次醒来之后,我的第一反应还活着。周边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睡的床,天花板上的顶灯,还有熟悉的傍晚的阳光,都告诉我还在人间。我的脖子很痒,像是被缠上了纱布,裹得我很难受,我想用手去摸,才发现自己被拷在床上了。
眼睛眨了一下,鼻子也开始工作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猜自己在病房,紧接着听到有人在说,“他在动。”我挪了挪身子,浑身乏力,坚持着摆动了一下脑袋睁开眼去看,说话的人不是医生,左边有个穿着病服的人就蹲在床边托腮看着我。
“你是谁?”我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后挪了挪,手铐的链条撞击到床架子上叮当作响。
“他叫冯元。”那个人没开口,但有人说话,不是这个人回的,而在我的右侧。我抽筋似的再转头到右边,同样打扮的人在另一边也托腮看着我。
什么情况?我被左右夹击了。就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两个四十多岁的糙爷们,装可爱地托腮看着我,就像在看一盘奶油蛋糕?
我很想知道,在我昏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问:“你又是谁?”
“我叫胡吗个。”右边的人说道,“胡说的胡,干吗的吗,个头的个。”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这是在哪儿?”我紧张起来。
“你在病房。”
我转动着脑袋环顾四周,果然猜得没错,这是个病房。三张床并排放在中央,我在中间,靠墙处是窗户,门在侧前方,门边上还有个小房间,里面露出了洗手台和马桶。
“这是医务室。”胡吗个补充道。
“你们是谁?”
“不是说了吗?我叫胡吗个,他叫冯元。”
我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仍是在精神病院里。我应该是被急救,然后送到了这里。
“你们也病了?”我尝试着问道。
“原来病,不过现在好了。”胡吗个说道,然后压着嗓子问道,“听说你是杀了人进来的?”
我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嗯,是,我是杀人才进来的。”我也压低嗓子凶神恶煞般地说道。我得吓唬吓唬他们,免得他们认为我好欺负,对我不利。
“哦。”胡吗个似乎并没有被吓住,一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然后指了指冯元,“他跟你一样,也是杀了人才进来的。”
我心里一惊,不自觉地又挣扎了下手腕,手铐磨得我生疼。
“没用的,这个一旦被拷上了,是挣不脱的。”胡吗个说道,“你杀了几个?”他朝冯元努了努嘴,“他把全家都杀了……”
冯元一直没说话,我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一点血色没有,面目僵直地看着我。
我的天!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胡吗个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我脱险了,被送进医务室,但这个病房究竟是他妈的谁安排的,有两个精神病和我同居一室,一个杀了全家,现今为止一句话没说,另一疯疯颠颠吃不准他的话是真是假,而我又被牢牢铐在床上?
我的表情一定很尴尬,露出的笑容是个人都能看得出虚假。可除此之外,我应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别害怕。”胡吗个似乎看穿我心里在想些什么,着重重复了一次,“他现在已经好了。”
我在病房里待了一天。期间冯元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很好地表现出一个冷酷变态杀手的性格特征,而胡吗个一惊一乍之后,也不理我了,躺在自己的床上数手指头玩。
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我总像踩着棉花似的不踏实。我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脖子上的伤痕真实存在着,就像一条深刻的标记,把我一点点带回昨天晚上。细节开始栩栩如生,然后当初来不及思考的问题就全都涌上来了。
我好好地睡在自己的房间,居然有人可以偷偷潜入来谋害我?我想着,没有内应应该是做不到的吧。精神病院虽比不上监狱戒备森严,但到底还是个特殊的医疗机构,不是随便可以被人钻空子的。
为什么要杀我呢?杀人灭口?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只要我一死,我是杀害侯文杰的凶手就死无对证了。没准儿他们已经想好了勒死我之后,制造上吊自尽的假象?或者利用其他的方式,来解释我“死有余辜”。既然我都能被“精神病”,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呢?
这点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可经不起仔细推敲。如果仅仅是为了把杀害侯文杰的罪名栽赃给我,那是不是这个圈子兜得有点大了?从“林慕”第一次出现,时隔半年多了,期间经历了那么多事儿,还牵扯出黄玉芬和管文明案,难道都是为了侯文杰之死做铺垫?
有这点精力,可以找得出比现在完美百倍的计划来。
另外,有个问题是有人在救我?如果说我一死可以皆大欢喜,那么为什么还有人来救我呢?如果这个人是周炳国,或者某个正义凛然敢于挺身而出的人,这倒也就算了,偏偏却是个怪物,那个窗外的怪物,曾经把我吓得半死,我一度以为是幻觉,可就是它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我又应该如何来分析这个情况?
我总觉得自己身陷囹圄,总是刚刚险象环生,然后又马不停蹄地陷入另一个麻烦中。我又想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两股势力正在博弈,两股暗势力,一方想我死,另一方不想我死。这个感觉不知道对不对,如果属实,那么毫无疑问,我就成了风口浪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