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洛水县,苏芷都快认不出这个地方了。
洛水县土地肥沃,在天子脚下,又是赫连韦真的封地,其富庶自不必多言。但那次山洪,完全改变了这里的样貌。
五月本应是冬小麦抽穗的时候,可此时道路两边的田野,只剩一片野草葱绿。原本整齐的农舍,也破败不堪了。许多人聚集在县衙门口,等待救济。
赫连韦真一路上看着这荒芜景象,连连叹气。所幸这次父皇大发慈悲,给了他足足三年有余的粮食,他自己又掏钱请了邻县工匠,估摸着入冬之前,能把民舍修缮完毕。
来到洛水县的头两天,苏芷跟着赫连韦真下到村中体察民情,顺便等待他的那位朋友回来。
在几户村民家中,赫连韦真详细问了往年收成与吃穿用度,碟仙在旁边帮他算着。这小姑娘大字不识几个,心算能力却奇佳,苏芷还没听清数字,她就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
苏芷不禁啧啧称奇。她真是小瞧这主仆俩了。看来,赫连韦真不是那种搜刮民脂民膏的家伙,反而是个体恤民生的大好人?
回来的路上,苏芷正想夸他几句,没想他捻起路边一根歪歪倒倒的麦子,痛心疾首道,“唉,今年的税又收不上来了!”
苏芷撇撇嘴。看来是她想多了。
姓赫连的能有好人?
第三天,王府突然来了一个人,一身白衣,戴着斗笠。白衣上沾满灰尘,看起来赶了很远的路。
赫连韦真把苏芷叫到王府亭中,与这白衣来客对坐。
这人被称作“白衣卿”,听起来不像是名字,更像是外号。
苏芷不想暴露,以侍婢的身份与人打过招呼,悄悄打量白衣卿。
看上去是个平淡无奇的男人,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普通的五官,皮肤略显苍白,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的地方。
连说话的声音也非常大众,如不是这身白衣,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
赫连韦真把字条递给白衣卿,说是自己在酒馆里淘到的。
白衣卿接过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王爷,你可真找到了件宝贝。”
“宝贝?”赫连韦真眼睛放光,故作平静追问,“何解?”
“两个月前,我们家主人在白薇山找到一块碑铭,上头刻的就是这个。”白衣卿又细细看了几眼,叹道,“如果我没记错,一字不差。可碑铭四周我们派了重兵把守,不准任何人拓印。这人是怎么得到的?若是从远处望到,那他的眼力和记忆力真是非凡。”
苏芷正在为二人斟茶,听到这几句话,手不禁抖了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白薇山,位于大夏与南朝的边界处,目前是南朝统辖的地界。
陈皓竟然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赫连韦真听到白薇山三个字,双目放光。
“白薇山的碑铭?这是怎么回事?”
白衣卿笑了笑,看了眼苏芷。赫连韦真会意,示意苏芷退下。
苏芷听话撤到院子外面,竖起耳朵听二人的密谈。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她手臂。
苏芷回头,看见小豆子一脸慌张,指着白衣卿道,“姐姐诶,这个穿白衣服的,就是带走陈大哥的人!”
苏芷急忙捂住他的嘴,把人提到一间厢房内,锁好门。
“你看真切了?”
“真的,就是他!”小豆子拍着胸脯保证,“那天他们俩还在红春楼一起喝酒,我亲眼看见的!之后大哥偷偷把字条给我,就跟着那人走了。”
苏芷脑子纠结了。
陈皓写这张字条给她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人做事一向直接,很少绕弯子。这张字条,必然跟叛徒有所联系。
字条上的古文,白薇山的碑铭,带走他的白衣卿,叛徒……这些到底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