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放下茶盏,不疾不徐道:“你想同那个书生在一起,我不会阻止。”她话方说罢,外头就有一阵响动,随后就听见有人学猫叫了几声。
“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沈清晏没有理会外头的响动,见刘馨点了头,方道:“你知晓现在柴米油盐的市价几何吗?”
刘馨愣在原处,她一个官家千金为何要知晓这些物件的价格?
“那你知道离开都城要用什么吗?”她面无改色,看着刘馨发愣的神情,道:“过所。”
“你要过所,就得去向有司申领,不然你怎么出得去?”
“你如果跟那个书生走,刘家绝对是丢不起这个人的,那为保家族名声,刘家一定会报你得了急病离世了。”
“人既死,那自是要上报消了户籍。如此,你就是没有身份户籍之人,像这样无名无姓之人那可是比身在贝戋籍的人还要惨。”
“贝戋籍中人好歹还能去讨个生活赚点银两,你能干什么?”
刘馨想了想,道:“我可以做刺绣换银两!”
沈清晏点点头,道:“好,就算你可以刺绣换银两,那你也不可能嫁给那个书生了。无媒无聘便是苟合之辈,你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但你跟他没有婚仪了。”
刘馨不防还有这一说,但想着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她自是什么都肯的。“他不会弃我的!”
沈清晏笑了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吗?”
“他是个私行有失,有辱斯文之人。他若当真是对你好,他就不可能劝你与他私奔。你身为女子,如果同他走,就再无回头之路。你为他抛弃父母家族,抛弃挚交好友,他呢?”
“他能为你做到哪些?你是不是以为,你同他走了以后,他依旧会安心读书最后榜上有名,然后你依旧能做你的官家太太?”
刘馨点头,她便是如此打算的,哪怕开头苦了些,只要两个人能在一处,便会有日后的好日子。
“做梦。”简单的两个字,断了刘馨的幻想。“我方才说过,刘家丢不起这个人,所以那个书生日后是不可能走仕途了的。没有直接报官告他拐带,便是在心疼你。”
“就算他能走仕途,他也不可能娶你。那些清流文官最是在意自己的官声,如若有这样一个污点,影响他日后升迁,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他是一介穷书生,家中无田无地只有一间破屋,他也不能再走仕途,你觉得你们能干什么?”
“也许你跟他走的时候,能夹带些细软去质库。但若刘家报了失窃,你夹带的东西就无法去质库换来银钱,反而会被捉进大牢。你不去质库,就只能去鬼市。”
“鬼市那种地方,再精明的行家都得被算计几分,更何况你一个小姑娘?就算你能在鬼市换了银两,那至多也就十之其一罢了。”
“随后,你可以用这些银两,再买一亩薄田耕种。那么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样的田地,能种什么吗?如何种植,如何除草,何时浇水,何时采摘,你会吗?”
“旁的都不说,你那双手还能保得住吗?你若手上满是茧子,干到起皮,你还能摸得了丝线刺绣换钱吗?别想着到时候他会去种地收拾,起初或许会,天长日久之后肯定不行。”
“我相信你很爱他,但你能确认他一定也如你爱他一般爱你?”
纵有再多少年时节的情爱,若日日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搅和,多少也都会被磨灭一二。更何况,那个书生还是个心怀不轨之徒。
他若当真是个明事理的,便不会邀她私奔,而是应当自己努力考取功名,随后寻了媒人光明正大前来求娶。
如此行事,不过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饭,最终逼得刘家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然后就等着刘馨日日用娘家来贴补他罢了。
就好似司马相如。
他骗得了卓文君这个恋爱脑,让卓王孙赔了闺女又折了银两,当足了怨大头。
司马相如好歹有真本事,但这个书生,就不一定了。
刘馨垂泪不语,她只想着要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却全然没有想过如何生活下去这桩事。
“妹妹,你就乖乖听话,切莫再同那个书生往来了。”徐徽宁心中暗暗欣喜,到底还是得请沈清晏才能解决这桩事。
“刘家妹妹,你是徽宁姐的表妹,我便不知好歹也称你一声妹妹吧。你若当真想跟他过,不如我给你想个法子。”
刘馨闻得此言,当下便又来了精神头。
“那个书生是一介平头百姓,你如果要跟着他过日子,这些珠宝首饰必是不能用了,丫头婆子也不能用,连衣服都不能穿现在这种。一日三餐,洗衣做饭事事都得你自己来。”
“你可愿意?”
刘馨答得爽快:“自然!”
“你先别着急答应。”沈清晏摆手阻止,“我们同你说再多话,也比不得你自己亲自试上一试。我现在就会去同你的家人游说,你可以亲自去试,试完之后再决定。”
徐徽宁一脸诧异地被她拉走,方开了门便见门外刘夫人脸色不是大好,几个微微互视一眼便都退了开去,一道入了刘家老太太房中。
“雩娘,你怎么可以同她说让她去试呢?这不是害了她的名声吗?”徐徽宁小声嘀咕,毕竟自家舅母的脸色已经是不大好了。
沈清晏到没有她这般担忧,只是同刘家老太太与刘夫人都见了礼,方道:“我只说让她试,又没说让她去同那个书生过日子,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