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十章 回忆如鸠酒（第1页）

青岛是北方的海滨名城。如果是盛夏来此，必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可此时是硕九隆冬，漆黑的海面上一轮残月高悬，只余冷冷的寒光倒映在水面上。

舒涵已经在沙滩上坐了三个小时。纤瘦的背影在月光中投下一抹孤寂的影子。

曾经与韩凉之间的点点滴滴如电影回放，一帧一帧在她眼前重现。

她记得第一次与韩凉见面，自己才十二岁。那时的韩凉已经十六岁，正是青葱年少。他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望向窗外花坛里的一株茉莉，不悲不喜，自有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

他的侧颜英俊而深刻，让舒涵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就如从漫画里走出来一样。她仔仔细细将他打量，可韩凉却正眼也没瞧她一眼。

她记得第一次和韩凉吵架是在初中二年级。因为舒涵长的美，整天有不少男生围着她转。她被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迷晕了眼，功课一落千丈。就为了舒涵不好好读书，韩凉整整一个月没理她。

她记得韩凉为她打的第一场架。那天因为回家晚了，她被几个不良少年跟踪，就在她被那群人团团围住，无路可逃的时候，韩凉出现了。他一个人打了五个，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总算保住了舒涵的安全。

她记得韩凉为了刺激自己能够好好学习，嘲笑她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舒涵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绣花枕头，拼命读书，而韩凉嘴上虽冷嘲热讽，可每天陪着她补习却是比舒涵还认真。

她记得自己如愿考入了岚茵高中，可在那一年，却生了病。那种病实在太奇怪，奇怪到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又惊又怕，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怪物。她把自己孤立起来，不再交朋友，别人都说她清高，其实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痛苦。又是韩凉，又是他看穿了舒涵的把戏。那时的韩凉已经考取了心爱的美术专业，可为了舒涵的病，毅然放弃了专业，重新高考，读了医科。

……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多的就如每天都能见到的日升日落。当一切变成了日常，就缺了患得患失的珍惜。

韩凉从来没有说过“爱”，也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公主。

他们每次见面，他都会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舒涵身上全是毛病。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把舒涵放在心上，却比谁都记得她所有的点滴，她吃冰淇淋只吃巧克力味，她喝汤从来不吃汤里的东西，她看书喜欢先看最后一页，她睡觉喜欢开盏小灯却不关门……

她的一切一切，韩凉都知道，韩凉都记得。

终于，舒涵高三了。

因为有韩凉这个学霸地狱式苛刻的辅导，舒涵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名。考取一所理想的大学根本不是问题。

韩凉第一次提出了约会。

那天他穿的一本正经，黑西装，银灰色领带，一脸严肃。手上没有礼物也没有鲜花，只说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让舒涵等在岚茵高中门口。他有话对她说，有东西要送给她。还没等舒涵回答，他就急急忙忙转身离开了，可舒涵却清清楚楚地看见韩凉脸红了，那抹红，像是世间最动人的颜色，让她至今难忘……

她猜到他会说什么，也想好了自己的答复。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整整六年。她对他的态度，笃定中带着理所应当的坦然。他是她的，这一点从来不会变。

可就像最烂的狗血剧，她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高考前几天，舒涵的父亲舒严松被捕入狱。同时涉案的还有集团内部好几个中高层精英。

家里炸开了锅，因为通过内部人士透露，告密者是韩凉的父亲，也是舒严松曾经最铁的兄弟韩则世。他们曾经都是法律界精英，后来虽然效力于不同的集团担任法律顾问，可从来没有红过脸。韩父手上的证据听说是从韩凉处拿到，因为只有韩凉和舒涵动过舒严松的电脑。

舒涵不信韩凉会背叛自己，虽然因为家里的事，她高烧39度，高考是彻底砸了，可晚上却仍然拖着病躯等在了学校门口。

晚上九点，韩凉没有出现，晚上十二点，韩凉还是没有出现，天渐渐亮了，校门口仍是她孤零零的身影。

是了，他怎么还会出现?他估计不会再来了。

等了一夜的舒涵好像突然醒悟过来。大人们说得可能是对的。

她恨了他六个月，这短短六个月的日子却是如此痛苦而漫长。她要忘了他，无论是花六个月还是六百个月。

他们六年的光阴原来就是一杯鸠酒，毒害了父亲，同时也让她的心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可今天，舒涵突然发现，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是错了。他的失约，不是因为逃避，而是因为死亡！

萧易北在沙滩上踱了三个小时，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海边风大，又值隆冬，他抱着膝盖蹲在舒涵身后，已经冻的哆嗦。

他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才会南辕北辙，放着好好的项目不去做，陪着这个疯丫头在这儿喝西北风。

他受不了了，再冻下去，估计他们两个明儿都得进医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