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面容憔悴:“她定是怕我会阻止她去匈奴,所以才不敢来见我,是我对不住她!”
刘婉怒道:“阿母,这与你何gān!是阿妆太不懂事了,这种节骨眼上,还来添乱!”
张氏:“住口!我平日就是太过于纵容你了,这才令你无法无天,日后若没了我,你以为你还能在宫中横行霸道么?”
刘槿劝道:“阿母息怒,阿姊也是无心之言,你不要与她计较。”
张氏看着懵懵懂懂的大女儿和小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过来,向你们大姊跪下请罪。”
刘婉刘槿二人皆是一愣,前者先嚷嚷起来:“阿母,请什么罪!我们有什么罪过!”
张氏道:“你们先前受我影响,以为我会有今日,全因阿桢和阿楠而致,因此对兄姊种种不敬,难道不应该请罪吗?”
刘婉撅起嘴,犹有不满,但刘槿倒是听话得很,闻言便对刘桢跪了下来,诚恳道:“请大姊姊原谅我们。”
其实他由始至终,根本就不曾对刘桢或刘楠有所不敬,这句话也多半是代刘婉说的,面对这样的实诚孩子,刘桢又如何真能与他生起气来?
她弯腰扶起刘槿,温言道:“我不曾怪过你们。”
张氏看着他们,眼眶微红:“可恨我平生糊涂,今日方才悔悟,可惜为时已晚,铸成大错,只往你们勿要步我后尘,错我之错!阿桢,我有一事相求,阿婉性子跳脱,容易惹祸,阿槿则老实过头,容易被人欺负,日后我不能时时跟在他们身边照看,还请你与阿楠看在兄弟姊妹的情分上,多替我照拂一二,我自当感激不尽!”
说罢就朝刘桢跪了下来。
刘桢连忙相扶:“阿母何须说求?阿婉他们也是我的弟妹,他们若有什么事,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张氏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又对儿女道:“你们都听见了?”
刘槿恭敬道:“谨记阿母嘱咐。”
刘婉见张氏在看自己,用略小的声调道:“知道了!”
见女儿还有些不开窍,张氏也无可奈何,她的目光落在刘槿身上,一想到这个儿子年纪还小,而自己很可能再也没办法亲眼看到他娶亲生子了,不由得就悲从中来,垂泪不已。
刘桢本以为张氏与自己说那番话,是因为担心自己身在冷宫,无法照顾儿女,是以才将刘婉他们托付给她,却万万没想到,隔天一大早,她就到宫女来报,说昨夜废后张氏于周南殿偏殿自缢而死。
她这才明白,原来昨日那一番对话的时候,张氏早就心存死志。
“公主,这……?”桂香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以至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去见阿父。”刘桢叹息一声。
刘远同样也被这个消息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刘桢过去的时候,刘楠已经在那里了,刘远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儿女的存在。
“阿父,”刘楠轻声道,“阿母的后事该如何办,还请阿父示下。”
论理张氏作为太子与长公主的继母,又是刘婉他们的生身母亲,即使没了皇后的身份,也不可能跟寻常废妃相提并论,乾朝刚刚建立没几年,各种典章制度尚未完善,此事殊无前例可循,是以刘楠方有此一问。
刘远虽然厌恶张氏,可也没有杀她之心,更不曾料到以张氏平日的无能,会有一死了之的刚烈决心。
听得刘楠一问,他才回过神,从案上抽出一片轻飘飘的绢布,递给刘楠他们。
“这是你们阿母留下来的,你们都看看罢,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绢布是用血写的。
张氏文化水平不高,当皇后之前是个文盲,当了皇后,也不像刘远那样下苦力去学习,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别字还很不少,不过结合起来,总算也能看出个大概,大意是向刘远忏悔自己过往种种错处,希望刘远能够看在她以死谢罪的份上,善待她留下来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