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许久再不说话,喘息平稳,已经沉沉睡了。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去想,若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着,那该多好啊。
可这样的安稳,又能有多久呢?
钟鸣漏尽,那鎏金花木窗外天光渐白,对面屋檐雕刻阳文篆书“大乐”二字的瓦当已泛出明亮的光泽。
雨还兀自下着,在瓦当敲出细细碎碎的声响,又溅起一片高高的水雾来,而那人已经睡熟了。
她也正要睡去,忽而望见黑影殿外一闪,适才那沙沙声又一次出现。阿臻猛地清醒过来,心头咯噔一声,立时想到那是什么。
是黑衣侍者!
是黑衣侍者要拿她去萧延年面前问罪!
才舒缓下来的心神顿然绷成了一根弦,萧延年活着,活着就一定会来!
真不敢想若是果真到了萧延年面前,到底要受哪样责罚。
千机门拿人,可不问白天黑夜,他们就伏在暗处,想拿随时就拿,但看要不要给这被拿的人一条退路。
若给,便避着旁人。
若不给,便光明正大。
好在自入驻邶宫,魏武卒防守森严,千机门在进城受降当日吃了大亏,黑衣侍者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在暗夜里似个幽灵一样等着,守着,窥探着,寻找着一切可能的机会。
阿臻躲着,避着,成日藏在谢渊的大殿,白日也不敢出门。
大殿的看守愈发得紧了,黑衣侍者无机可寻。
是玳婆子先来。
趁着殿内无人,玳婆子与她说话,“卫美人,似乎爱上了王父。”
这叫什么话,王父这样的人,谁又会不爱呢。
阿臻抬眸去瞧,玳婆子依旧一副慈和的模样,从她的神情之中看不出“爱上魏王父”这桩事,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她与从前一样,总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阿臻不中她的圈套,用从前玳婆子自己的话来答她,“嬷嬷做嬷嬷该做的事,我,做我自己该做的事。”
玳婆子眼里意味不明,“美人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事?”
一句句的,不还是在套她的话。
阿臻温柔地笑,仍借玳婆子的话来答,“嬷嬷什么也不要问,我也并不认得嬷嬷。”
玳婆子果然不再问了,笑了一句,“卫美人是个妙人。”
“你成日躲在殿中,便当主人无法么?黑衣侍者要拿你问罪轻而易举,美人如今在王父跟前得脸,但也得想清楚到底要不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若是人就这么凭空又没了,老妇可就不好再为美人遮掩了。”
阿臻心肝一颤,“嬷嬷什么意思,不妨明说。”
玳婆子冷笑,“美人是多聪慧的人呐,岂会不懂。美人出了大殿,自然会有人接你。”
阿臻心中忐忑,然装作不知,“接我干什么?”
玳婆子道,“去见主人。”
一双手在袍袖之中攥着,捏着,绞着,阿臻回道,“王父离不开我,以后,总会寻到机会去向主人请罪。”
玳婆子哑然,“美人说笑了,这世上哪就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呢?我看郑姬就颇得王父欢心。”
是,郑姬也得王父欢心,阿臻知道。
“美人最好这一两日就走,黑衣侍者出来久了,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