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分!”顾悔捧着热茶,热度从薄薄的杯壁传到手上,温暖了冰冷的手指,“二嫂说要去请里正叔来主持公道,大哥嫌丢人,没让,说以后就住县学了。娘一直哭呢,县学宿舍跟家里能一样吗?哪是久待的地方?”
“小姑,你别担心。”顾明贞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我爹可有地方去呢!”
“大哥还能去哪里?”顾悔不解地问。
顾明贞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我爹为什么要跟我娘和离吗?”
“不是大嫂坚持要和离的吗?”顾悔惊讶地看向顾明贞,“大哥说大嫂嫌他没有功名,每年还要花钱读书,铁了心要和离,很多人都笑大嫂短视呢!”
我可去特么的吧!顾明贞没想到顾恂能无耻到这个程度,自己外遇离婚,还要把原因归咎到前妻身上,真以为自己是朵绝世大白莲啊?
顾悔见三人表情有异,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大嫂不是这种人,大哥一定是误会了。”
“当然不是误会,”顾明贞冷哼一声,“我爹就是故意的,他自己在外与人勾搭成奸,要让我娘给他腾位置,居然还敢把错怪到我娘身上,这锅甩得好,真想给他鼓掌呢!”
“阿贞,你是不是弄错了?大哥不是这种人。”顾悔虽然跟顾恂这个大哥不太亲近,但顾恂在她心里是亦兄亦父的存在,她从小便极为崇拜他,以有一个秀才大哥为荣,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小姑,那是我亲爹,你以为我愿意相信他是这种人?”顾明贞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他的外室都找上门来示威了,我爹也承认了。而且那个外室怀孕了,我爹才忙着跟我娘和离,好给她腾位置呢。”
听她说完,顾悔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良久才伸出手圈住叶氏的肩膀,把头靠在她身上,红着眼睛说:“大嫂,对不起。”
叶氏抬手摸了摸顾悔的发顶,温柔地笑着说:“傻丫头,又不是你的错,你道歉做什么。”
“我代大哥向你道歉。”顾悔吸吸鼻子,哽咽地说:“我们顾家对不起你。”
叶氏低下头,用手帕替顾悔擦去眼泪,无奈又心疼地说:“傻丫头,哭什么,你又没错。”
“大嫂,我就是心疼你。”顾悔闭上眼睛,一大滴眼泪砸落下来,“你嫁到顾家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为大哥、为家里付出了那么多,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世道好不公平啊。”
顾明贞笑着凑上前说道:“小姑,你也知道我娘嫁到顾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如今和离,也算是脱离苦海了,该放炮仗庆祝的,你哭什么呀?”
顾悔一顿,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如她的人一般,有些呆了。
叶氏斜昵了顾明贞一眼,哭笑不得地说:“就你促狭。”
家里还乱着呢,顾悔也是抽空出来关心一下叶氏,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待她离开,叶氏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阿悔是个好孩子,可惜……”
她那未竟的话语中所含的怜惜和伤感顾明贞都懂,顾老太太不喜欢这个女儿,想来亲事也不会很上心,将来她还不知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
第二天,顾明贞要进城一趟,看看铺子的装修进度,毕竟是她的铺子,也不能真的什么事都甩给顾怀。顾明妤想跟着去,顾明贞没让,因为她这次进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带着她不方便。
进了县城,顾明贞先去成衣铺子租了一套男装,她身量高,穿着男装还算那么回事儿,再把麻花辫拆了,盘成发髻,再出来时,小姑娘就变成了少年郎。
虽然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顾明贞也无所谓,她这样乔装改扮,也就是起个掩人耳目的作用。她顶着这身装扮去了县学,在附近找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把一封信和五枚铜板放到他手上,叮嘱道:“你把这封信交给门房,就说是给程先生的,我就在这边等你,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枚铜板。”
小童欢天喜地地应了,一蹦一跳地朝县学跑去。
顾明贞就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穿过街道,走到门房。这几日正是县学考试的时候,门口冷清得很,见不到人出入。小童把信封递给门房,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顾明贞退回到巷子里等他,依言补了他五枚铜板,悄悄从巷子里绕出去了。
绕了一圈到了县学旁边的茶馆,此时里面只有寥寥两三个人在喝茶。顾明贞要了一壶茶,跟茶博士随意聊了两句,问道:“对面就是县学了吧?怎么冷冷清清的?”
现在没什么生意,茶博士也乐意跟客人聊天,笑着说:“您有所不知,这两天县学正考试呢,所以没什么人出入,平时还是挺热闹的。”
“考试吗?那就怪了。”顾明贞有些惊讶,“我有个同乡也是县学的秀才,前两天还看到他在家呢,听说是闹着要跟家里的娘子和离。你不知道,他那个娘子最是一个温柔和顺的人,村里谁不赞她一声好。大家都道顾秀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离。结果你猜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