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只这一桌客人,老板娘便在顾明贞对面坐下来,顾明贞殷勤地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多谢。”老板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狭长的眼睛端详着顾明贞,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小娘子是不是来过敝小店?”
顾明贞挑了挑眉梢,唇角带笑,“娘子好眼力。”
“那当然。”老板娘眉眼间露出些许得意之色,“不是我自夸,凡是到过小店吃茶的客人,我没有不认得的。”
顾明贞顺势夸了老板娘一通,“娘子如此才能,开茶铺真是屈才了。”
老板娘被夸得高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眼角露出深深的笑纹,“我记得小娘子上次来,我已讲过对面袁娘子的情况,这就省了许多缀烦。”
顾明贞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老板娘,“正是,老板娘上次说到这袁娘子是个寡妇,跟县学里一位秀才有了首尾,蛛胎暗结。看对面这光景,难道是要跟那位秀才成亲了?”
“她倒是做的这好美梦!”老板娘嗤笑一声,脸上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只可惜秀才老爷不愿意娶她。”
听到这里,顾明贞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诚挚地看着老板娘,问道:“为什么?”
老板娘不愧是开茶铺的,消息灵通,就连县学那边发生了什么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语带讥诮地说道:“说起来,袁娘子也真有几分手段,勾得那秀才老爷情根深种,为了她,跟家里的原配妻子和离了。但她千算万算,不曾算到他们的奸情被县学的先生知道了,如此德性败坏的学生,县学怎么会姑息?要把他开除出县学。后来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把这件事按下了。但袁娘子的如意算盘却也落了空,秀才老爷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她,这不是坐实了前面的奸情吗?但袁娘子肚子又快藏不住了,便招赘了个老实人,过两日就要成亲了。”
顾明贞没想到袁娘子这么厉害,短短时间就找到了老实人接盘,真心实意地说:“这袁娘子着实有手段。”
“凭她再有手段又如何,”老板娘冷笑一声,“人啊,挣不过命!”
要不是自己在里面横插一脚,袁娘子说不定还真就成功上位了,不过,这说不准真是袁娘子的命呢。顾明贞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笑着附和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机关算尽也枉然啊。”
“听小娘子说话,就知道你是个有学问的人。”老板娘赞道:“我这种粗人就说不出来。”
“不敢当,不敢当。”顾明贞摆摆手,端起茶壶往杯子里续了茶,灵机一动,说道:“老板娘,我再跟你打听一件事。”
“小娘子尽管问。”老板娘爽快地笑着说:“别说一件,十件也使得。”
“多谢!多谢!”顾明贞又为老板娘续了茶,“说了半天,有点饿了,再上几个饼吧。”
“好嘞!”见客人如此上道,老板娘喜得眯起双眼,殷勤地问道:“小娘子想要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一样来两个吧。”顾明贞随意地说。
老板娘很快捡了四个饼端上来,顾明贞把饼推到老板娘面前,笑意盈盈地说:“娘子,我就借花献佛了,还请赏脸。”
闻言,老板娘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客气地说:“小娘子也太多礼了,这些饼子我尽有的,怎好厚颜贪小娘子的。”
“娘子此言差矣。”顾明贞看着老板娘,双目盈盈如秋水,“你有是你的,我请你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娘子不要嫌弃。”
“怎会嫌弃!”老板娘从善如流地拿起一块豆沙馅儿的饼,咬了一口,满口香甜,眯着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小娘子想知道什么?不是我吹,这春谷县就没有我郑青娘不知道的事。”
顾明贞相信她的本事,但不相信她的嘴巴,提前叮嘱道:“娘子的本事我自然知道,我姐姐正同人议亲,家里长辈让我来打听一下男方的品行,还望娘子替我保密才是。”
议亲打听对方品行是题中应有之意,虽然让这么个还没嫁人的小娘子来打听,有些奇怪,郑青娘也没多想,万一人家家里确实只抽得出这么一个人呢?
“小娘子放心,我知道规矩。”郑青娘保证道。
春谷县的风俗,男女双方议亲时,亲友来打听对方品行,提供消息的人不能到处宣扬,不然若是婚事不成,岂不是尴尬?顾明贞听她保证,不遗余力地给她戴高帽,“我自然相信娘子的人品,只是事关家姐终身,免不得谨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