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喝了几次酒后,有一次,王六郎看着梁宗羽依旧毫无收获的钓竿,又一次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去帮他赶鱼。
他那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热情与真诚,满心想着能让朋友钓到鱼,共享收获的喜悦。
然而,梁宗羽却微笑着拒绝了。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眼中透着一种别样的宁静与豁达,说道:“六郎啊,钓鱼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并非是鱼,而是那份期待感。当鱼饵入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鱼咬钩,这种未知的等待就像是人生中的惊喜,充满了魅力。若是你去赶鱼过来,这就如同直接从集市上买一条鱼一般,虽有收获,却失了钓鱼的真正趣味。”
梁宗羽说完,反倒劝王六郎和他一起好好钓钓鱼,放松一下心情。他递给王六郎一把鱼竿,那鱼竿是他亲手制作的,虽比不上名贵的钓具,但也结实耐用。
王六郎接过鱼竿,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兴奋。他将鱼饵挂在鱼钩上,熟练地将鱼钩甩入河中,动作一气呵成,尽显娴熟。
让梁宗羽惊讶的是,王六郎接二连三地起钩,每一次钓上来的鱼都在水中活蹦乱跳,而且一条比一条大。那些鱼在阳光的照耀下,鳞片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是珍贵的宝物。王六郎那稚嫩却充满朝气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就像是这漳河的宠儿,与鱼有着一种天然的默契。
毕竟,王六郎是在河边长大的少年郎,漳河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位亲密无间的伙伴。他自幼在这河边嬉戏玩耍,熟悉这里的每一寸水域,对鱼的习性了解得极为娴熟。
无论是不同季节鱼群的活动规律,还是何种鱼饵对哪种鱼更具吸引力,他都了如指掌。相比之下,梁宗羽只是个半路出家的钓鱼爱好者,他钓鱼更多是为了修身养性,在垂钓技巧上自然无法与王六郎相提并论。
在王六郎一次次起钩的过程中,梁宗羽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并没有因为自己钓不到鱼而感到沮丧,反而为朋友的收获而高兴。他笑着对王六郎说:“六郎,你这本事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看来这漳河的鱼都与你是旧相识呢。”
王六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先生,我就是在这河边长大的,这些鱼的习性我比较熟悉。其实你多钓几次,也能掌握其中的窍门。”
两人就这样一边钓鱼,一边继续着他们的闲聊。梁宗羽向王六郎讲述自己在曾经当算命先生时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人带着不同的命运和故事来找他,有的是为了寻求希望,有的只是好奇。他感慨命运的奇妙,就像这漳河中的鱼,各自有着不同的轨迹。
王六郎则分享着他在漳河边的童年趣事,那些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河里摸鱼、在岸边捉蜻蜓的快乐时光,让他的眼中闪烁着童真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渐渐西斜,天边被染成了橙红色,漳河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美丽而神秘。
王六郎看着桶里装满的鱼,对梁宗羽说:“先生,今天收获这么多,你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梁宗羽笑着点头,然后说道:“这些鱼啊,一部分我留着吃,还有一部分就放了吧。我们今天已经享受了钓鱼的乐趣,也不必过于贪心。”
王六郎听了,心中对梁宗羽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觉得梁先生不仅有学识,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于是,他们把一部分鱼放回了漳河。那些鱼在入水的瞬间,欢快地游向深处,仿佛在向他们道谢。梁宗羽和王六郎收拾好钓具,带着剩下的鱼和满心的愉悦离开了漳河。
次日,日落西山,晚霞漫天,王六郎与梁宗羽并肩坐在漳河畔的老柳树下,享受完酒菜之后。
忽然,王六郎打破了这份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先生,自与你相识以来,每日相伴,实乃吾生之幸。然,相聚有时,别离亦在不远处悄然等候。”言罢,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未来的不确定,又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忧虑。
梁宗羽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他轻轻转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王六郎身上,问道:“六郎,此言何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语气里满是关切,仿佛早已准备好倾听任何答案。
王六郎闻言,眉头紧锁,犹豫了片刻,终是鼓起勇气,缓缓开口:“先生,你我相识至今,我一直未曾坦诚相告。其实,我……我并非阳人,而是一名游荡于此的鬼魂。”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瞥向梁宗羽,生怕看到对方脸上出现惊恐或排斥的神情。
然而,令王六郎感到意外的是,梁宗羽的表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王六郎不禁心生疑惑:“先生,你……你不感到惊讶吗?”
梁宗羽轻笑一声,语气平和:“六郎,你忘了?我乃是一名道士。虽然平日里以算命为生,但所学所悟,远不止于此。”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智慧,仿佛早已洞察了世间万物的本质。
王六郎闻言,愣住了。虽然梁宗羽曾提及自己是个算命先生,但在两人的日常相处中,他从未展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能力或举止,以至于王六郎一度以为那只是他谋生的手段而已。
此刻,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先生既是道士,为何还能与我这鬼魂相谈甚欢,毫无避讳?”
梁宗羽见状,心中了然,他轻轻拍了拍王六郎的肩膀,语气温和而坚定:“六郎,道士之道,在于修身养性,除魔卫道。但并非所有道士都以抓鬼为己任。我这一脉,讲究的是顺应自然,惩恶扬善。鬼亦有善恶之分,你若未曾作恶,我又为何要惧你、避你?”
王六郎听后,心中的重担似乎一下子减轻了许多,他苦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是所有道士都视鬼魂为敌呢。其实,我本是这漳河边的一名渔夫,不幸溺水身亡,灵魂便在此地徘徊,无法离去。这赶鱼之术,也是我在死后无意间发现的,活人自然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