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接,霍洄霄便当着面转手自己吃了,一反常态地没拿方才的事情再去逗他,而是说起正事,
“圣上方才也看见了,那山谷中引了温泉水种的全是出自仙抚关外的伊迪哈……先前圣上所中之毒,以及春烟楼小倌所用之香,只怕都是出自此地,圣上打算如何处置?”
贼人在天子脚下尚且如此猖狂,竟不知大梁朝中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地方。
若是寻常之物倒也不打紧,偏这花出自仙抚关外!
……挐羯人与朝中之人里应外合避开北境悄然入国,私下制香制药敛财。而现下,伊迪哈一系已成气候,根深蒂固,非朝夕之工,显然已在朝中蛰伏多年。
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能与挐羯人里应外合,避开官府谋此大事……何况,敛财用于何处?
单是敛财不足为惧,怕的是里应外合,敛财谋国!
车檐下坠着的惊鸟铃随夜风摇晃,铃音入耳,凉浸浸的,沈弱流双眉紧锁,面色发白,“北境,与朝中都尚未查出幕后之人,朕……尚且不能动手。”
这时,旁侧传来一声嗤笑,沈弱流侧头看去,对上那双浅眸,却并无戏谑之态。
“你笑什么?”沈弱流蹙眉。
将手中果皮丢出车窗外,霍洄霄拍了拍手上渣子,“沈弱流,你知道我行兵布阵,大挫挐羯人的诀窍是什么吗?”
沈弱流嗓音冷硬,“你要说便说……朕怎么会知道!”
“是快!”霍洄霄大剌剌地靠着车厢,挑眉含笑,
“我阿耶说过,行兵打仗与出刀一样……无他,只讲求一个快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上身前探,凝视着沈弱流,浅眸微眯,
“我嘛,十分同意老头子的这句话,有的事可以等,有的事却等不得……既已知伊迪哈出处,也知国中有贼,岂有再等下去的道理!不若快刀斩乱麻,将国中伊迪哈彻底铲除!”
沈弱流与那双浅眸对视,莫名心惊,“幕后之人尚且未揪出,如此行事,岂不打草惊蛇……”
霍洄霄双臂抱刀,笑了声,语气轻松,
“郢都伊迪哈一除,幕后之人怎么还能坐得住?狗急跳墙,届时才是守住墙外等的时机……即便这人死要做王八不吭声,将谷中那些人一拿,还怕顺藤摸不着瓜?”
夜风呜咽,铃音清脆,入耳惊心。
伊迪哈在国中盘踞已久,已成势头,再等下去更加难以控制。
届时若抓不到幕后之人,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助纣为虐。
这刻,沈弱流猛然被点醒,觉着这混账此言竟十分有理,只是如此一来,此事交由谁去做令他犯难。
北镇抚司首先不行。
北镇抚司出手即代表天子,兴师动众,何况这么件小事,北镇抚司去做,并无十足理由,届时谷中之人一抵赖,不成事便罢,反倒落得个天子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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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衙门更不行,那帮饭桶,畏畏缩缩,不成气候……思忖着,沈弱流眉间愈发愁云惨淡。
却在这时,霍洄霄边剥开一个果子,边开口,“我去做这事最合适。”
沈弱流愕然,目光侧过去,霍洄霄唇畔勾笑,慢条斯理道:
“第一,我为殿前司指挥使,本就有护卫郢都之责,不管寻个什么由头,都能说得过去,其次……”
他笑意愈发浓烈,又几分戏谑,“郢都谁不晓得北境王世子霍洄霄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地痞流氓……地痞流氓做事需要什么理由吗?届时倒可以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往我面前狂吠!”
果皮剥开,莹白的果肉在透窗的月色下甜香诱人,霍洄霄托着果皮给沈弱流,“还有,你此番与我出来,已深入险境,若再用你的手查下去,难保证贼人不会再次加害于你,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此为私心。”
浅眸在月色下光华流转,沉静幽深犹如一方湖泊,他笑了声,低低的,“没毒,很甜的,你吃。”
沈弱流垂着眼……
这事交给霍洄霄去做确实最合适。
身后靠着北境王府,世子的名号,有个掌握大梁朝二十万大军的阿耶,没人敢不要命的直撄其锋。
在这……如他所说,殿前司虽属于皇家禁军,可统帅却是个难以琢磨的流氓无赖,他做什么事都很合理,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
届时即便未成事,矛头也只会指向霍洄霄一人,没人会往御座之上的九五之尊想。
他抬眼,与那双浅眸对视,胸腔一股酸涩感,像是有一颗蛰伏已久的种子悄然在心尖处发了芽……抬手接过那个紫皮裹着的莹白果肉,他喉头滚了两滚,滞涩道:
“朕会叫折花楼暗中助你……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