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家夫妻虽然抱怨了一声,但是佃租还是要交的,他们排到了队伍里,而绿芦则两手空空地直接站到了那三个家丁旁边,把他们的骚操作看了个真切。当下这个村民要交十斗麦粒,经过他们一翻推拉,起码撒了一升在地上,家丁直接用脚在地上的麦粒上走来踩去的,那黑脸村民强忍着,看着地上的的麦粒沾染了泥土,心疼得很。“你们别踩了,我回去拿扫帚过来扫起来,洗洗还能吃。”“下一个。”家丁不搭理他,直接招呼下一个人过来交佃租。“你们等会儿,让我去拿下扫帚……”村民话音刚刚落下,就被家丁不耐烦地打断了。“你们今日这么多人要交佃租哩,你扫一下他扫一下,小爷我明日岂不是还要来啊!”一个家丁把手中的米斗重重摔在了地上。“下一个,赶紧的,”家丁推了村民一把,“你交完了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不愿意交佃租就别租我们东家的耕地。”村民实在无法了,只能拿着空荡荡的麻布袋子走到了一旁。绿芦冷眼瞧着,看到地上被踩踏的粮食她也心疼得紧,一个人少说也要被撒那么五文十文的粮食在地上。这两个家丁是自己不种地,对种植粮食的辛苦一点没有感觉。下一个来交佃租的就是三伢子和他娘,还是一样的步骤,地上又多了不少撒出来的麦粒,在清算最后一斗的时候,三伢子把麻袋里的麦粒倒光了,那木斗也只满了一半。“不够,再添。”拿着蓝皮本的家丁扫了一眼木斗,撇撇嘴。三伢子脸色发白,这已经是他所有的粮食了,其中还包括和邻里借来凑数的,“不可能啊,我在家的时候量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少了这么多?”家丁眼皮一掀,“你说话小心点,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东家擅自调整木斗的大小?”“把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我们东家已经是老好人了,搁其他乡绅,一亩地起码十五斗的佃租!”“你到底还有没有啊?别浪费我们时间,后面还有这么多人要交佃租。”家丁不耐烦地赶三伢子,“粮食不够就拿铜板来凑,差半斗,也就二十五文钱。”二十五文,说多不多。三伢子很心疼钱,正要再为自己分辩几句,那拿了蓝皮账簿的家丁又发话了,“给不给啊,不给直接扣了押钱,明年就不租你们地了。”“给!”一旁的春阿奶从打了补丁的衣袖中拿出一个麻布荷包,准备数二十五个铜板出来。“娘,这钱是攒着给你看手的。”三伢子说道。“看什么手啊,老毛病了,如何能看好?”春阿奶颤巍巍地把荷包里的铜板倒出来,一个个数着。这边忙着数钱,那边守着木斗的家丁目光一瞥,看到一个清瘦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破烂短小的粗麻衣服,整蹲在地上的木斗边,似乎在打量着什么。“你做什么呢?”家丁警惕心就起来了。绿芦抬起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弯了弯,随后,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量说道:“这位大哥,你刚刚摔了木斗一下,瞧,这底和边榫卯连接的地方都开裂了!”绿芦这话一出口,在排队交佃租的村民们也顾不上自家带来的粮食,纷纷把粮食往地上一放就上前来看。只见绿芦把那木斗轻轻侧翻了一下,木斗原本紧紧相连的侧壁和底部因松动而露出的几个方形空洞暴露在大家面前。“这位大哥,刚刚我三伢子哥应当交的粮是正好的,因为你们拉着提手晃荡几下,粮从地下的这些孔洞里漏到了地上,”绿芦脆生生地说道,如果他们不晃那几下,没有顶上撒出来的粮遮掩,大家应该会轻易就发现底下漏了。“娘,收好。”三伢子赶忙制止了春阿奶数钱的东西,让她把铜板收好。村民们围了上来,有的村民手中还拿着挑粮袋的扁担。“是啊,底下漏了。”“这是你们自己把斗摔了,怎生还要我们补钱!”“今天要把这个说法给个清楚,不然你们今日就别走了。”……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原本看到这三个家丁的动作不干不净就压了火气,自己摔了木斗,还要三伢子补钱,他们这些当邻里的可不答应。三个家丁这回也硬气不起来了,只能认了倒霉,松了口,算三伢子过关。村里人都是自己修缮房屋,懂一些木工的不少,出了一个人把那榫卯处开裂的木斗修整了一下。村民们重新开始排队交租,绿芦也抄着手在一旁看着,经过刚刚那一茬,这三个家丁的手脚倒是清楚了一些,还是有提着木斗晃荡几下,不过却没有之前那样用力到把粮食撒出来。“绿芦妹子,今天多亏了你,”三伢子和春阿奶走过来,感谢绿芦刚刚仗义执言,“要不是你眼神好,今日大家都要吃大亏了。”“真要感谢我,就来帮我做葛根粉呀,我给工钱的!”绿芦眯眯笑。三伢子有种自己面对着一只小狐狸的感觉,看向身旁的娘,其实他心里清楚,帮着绿芦做事情,,比做窝窝头来说,轻松又赚得多。他阿娘手腕疼得厉害,其实早就不适合揉面做窝窝头了,不过是为了生计还在勉强支撑。“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负担起我俩……”春阿奶还想推拒。“好!”三伢子却是立刻答应了,他看着自己身旁年迈的老娘,心疼得厉害,“娘,我相信绿芦妹子,之前我的窝窝头卖得那么好,也是多亏了妹子带着我。”春阿奶叹了一口气,拉起绿芦的手,满是皱纹的眼角湿润了,“孩子,如果觉得我们干得不好,是负担,就一定要直说,不要强撑着给我们工钱。”这算是答应了。绿芦满口答应了,在她看来,春阿奶和三伢子虽然身体条件不好,但是都是心细人品正的人,她的葛根粉只要按照步骤,就不会有做不好的。等桂叔桂婶都交完了佃租,绿芦带着两家人一起去了桂家。既然增添了人手,从葛根的种植挖掘和制作,到去镇上送货,她要好好分工一下。日暮西沉,村子口交佃租的队伍也没了,收完最后一斗稻米,三个家丁终于歇了一口气,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摘下头顶遮阳的草帽扇风。“这仙源村的村民怎么瞧着比其他村的彪悍呢!”拿着木斗的家丁感叹了一句。往年他们都是去其他村子收佃租,不管他们拿这木斗怎么摇晃怎么撒,那些农民还不是老老实实地交租,可没有今日这样拿着扁担围过来的事情。另一个家丁正拿着蓝本账册扇风,闻言,手一顿,思索了一番。“你们有没觉得,那个挑事情的小丫头,长得和雷头儿给咱看的画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