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也跟着笑,眯着眼睛,目光在荷塘那头和身边这两人身上绕了几圈,隐隐有所猜测。“二位稍后,”施管家带着二人在岸边,背着身等着。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这么一瞧,倒是越久越好。这边人刚刚背了身去,那边亭子里,绿芦就推开了施云桢。黑眸注视着她,浓得像墨一样,藏着克制的欲望。“可是……不喜欢?”施云桢这也是第一次,见绿芦推开自己,有些忐忑。绿芦抿了抿唇,回身自腰间取下一个荷包,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颗松子糖,送到他唇边。施云桢看着那颗糖,含了,入口还是熟悉的甜丝丝味道,同她一样。让他上瘾。绿芦把那荷包系在他腰间。“玉英婶这些日子养病,我不想让她闲着多想,就求了她教我做了个荷包。”不大不小的,没什么别的用处,装糖是最好了。“你吃完药就吃一颗糖,药苦。”绿芦抬眼,轻轻笑了笑,之前只有靠近他的时候,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那会儿还觉得挺好闻的。刚刚唇齿相依,她算是领教了什么是苦。“抱歉。”施云桢目光垂下,刚刚,是他没有做好准备。“云桢。”绿芦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地,似有话说。他凑近,侧耳倾听。小手捧上了他的脸,摆正,绿芦仰起脸,叩启齿关,香软席卷,把那颗小小的松子糖收了,满足离去。“这次甜了。”她嘻嘻笑着,飞快跑走。留下亭中的施云桢有些微怔,怅然若失地品味着满口残余的香甜。岸边,施管家听着声响,回身一瞧,见亭子里只剩下一个人,这才带着刘公公和影子过去。“这次劳烦刘公公了。”待见过礼,施云桢轻声说道,给一旁的施管家使了一个眼色。施管家利索地掏出两枚玲珑的小金叶子。刘公公接了,稍稍一掂量,眼睛都笑眯了。“老奴这也是奉了太子之命来的,能看到公子在这好山好水之间安心生活,还得一知心体几人相伴,回去禀报,太子殿下也能安心。”既然人带不走,刘公公干脆乐得当好人。“替我向殿下问好。”施云桢说完,轻咳了一声,抬袖掩唇。施管家赶忙上前帮着拍背倒水,好一通折腾。“公子还是需要注意身体,我们二人这就回京复命了。”刘公公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也不多留,和影子一起出了飞来居,翻身上了门口小二看管的高头骏马,眯着眼睛,斜了眼身后方一直不作声的影子。“给。”他递出去一片金叶子。按规矩,赏钱他们是要均分的。这回,影子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接。刘公公乐得他不要,自己收了,呵呵一笑,“杂家刚刚还在琢磨,公子在荷塘边上演的是哪一出。杂家还想着我们这位文欀公子怕是智近乎妖了,他远在千里之外,怎么知道殿下请他回去,是对他婚事动了想法,杂家可是一句都没提的。”影子依旧不吭气,把名字里面影子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刘公公自说自话,一抚掌,乐得很了。“敢情,他这演给你看的。”影子哼了一声,狠抽马鞭。骏马疾驰而出,给落在身后的刘公公喂了一嘴灰。飞来居的后园里,荷塘边坐着的白衣公子倚着美人靠,往口中又塞了一颗松子糖。皱了皱眉。她不在身边,这糖的滋味都差了一些。“少主,人走了。”夏雷快步而来,抱拳回禀,“如少主所料,太子殿下果然对您的婚事有一些想法。”施云桢目光悠悠地看向远处,轻嘲地笑了笑。别人都觉得他是太子跟前最受看重的人,是太子的表弟,也是和太子一同长大的伴读,感情非同一般。他却清楚自己的位子。伴君如伴虎。还没登上那大位的幼虎也是虎,而他,只是这头幼虎趁手的工具而已。“所幸,少主和绿芦姑娘两情相悦。”施管家也觉得后怕,若是那刘公公看到少主身侧无人,回头和太子一说,指不定下次他们就要等来一道赐婚的旨意。“这么看来,少主和绿芦姑娘的婚事还是要尽早提上议程才是。”施管家之前觉得绿芦身份有些太低微了一些,可是这会儿一瞧,与其把少主的婚事送给太子当成了筹码,还不如早早娶了绿芦姑娘。至少,这姑娘没什么坏心眼,人也大方利索。关键是,他家少主第一次动心。夏雷也点头附和,大剌剌地开口直言:“可不,少主都占了人家姑娘便宜了……”施云桢抬起黑眸瞅了他一眼。夏雷默默地闭上了嘴。“是啊,尽快。”施云桢点头,又往口中送了一颗松子糖,这糖,他甚是喜欢。刘公公和影子离开没两日,绿芦和玉英婶母子二人也要启程回村了。施云桢让绿芦坐他的马车回去,精心布置过的马车,坐着能减少一些劳累。一大清早,绿芦刚刚出了厢房,就看到门口眼巴巴等着她的施云桢,知道他这是不舍,心中叹了一声。之前怎么没觉得这人这般粘人?施云桢执起绿芦的手往前堂去,一路,两人相依偎走着路,都没有开口。及至吃了早茶,施云桢像是突然打开了话闸子,絮叨交代着。“可别吃多了,路上难受。”绿芦听话地放下碗筷,抬眼看他。“舟车劳顿,这是广济丹,若是头晕难受,就吃一粒。”施云桢递过来一个绣着青竹纹样的精致荷包,绿芦接了,里面是一个小瓷瓶,揭开瓶盖,浓浓的药物味道扑鼻而来。“县里有卖的几样小点心,经得起放的,都已经放在车上了,你到村里直接拿了分给村邻就是,小几上放的那些是路上吃的。”绿芦点点头,收好了那荷包,坐直了身体,看着身旁的清隽男子。“若是沏茶,一定小心不要烫着……”后面的话,都被绿芦给堵上了。夏雷看到面前暧昧的一幕,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赶忙横站在桌前,把身后的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习武之人,耳清目明。此刻的夏雷,耳朵里不时钻进唇齿交缠的声响,还有动情的轻哼,一张黑脸憋成了红黑色,恨不得自己耳朵有关张的功能,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难怪大夫说你多思多虑,”绿芦先结束了缠绵,抬指轻点那张晕染了水渍的薄唇,“我这么大的人,路上还能照顾不了自己么?”“我……”喉结翻滚,施云桢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哑的不像话。“好好休养,什么都别乱想。”绿芦起身,最后交代了他一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还被他牢牢握着,不舍得放开。“听话,”她弯了眉眼,抽出手,摸了摸那瘦削的下颌,凑近了施云桢的耳畔,低声说道,“这些日子多养些肉出来,穿喜服好看。”说完,她起身离去。在她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追着她,从她消失在楼梯口,到她出了飞来居,上了马车。“驾——”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驶离。哐啷——桌面上的茶盏倾倒,一身白袍的男人恍然回神,匆忙起身,追了下去。马车早已经转过了一个街角。“少主,可不能这样跑动。”夏雷赶了下来,拍着他的背,帮着顺气,举目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绿芦姑娘这是等着您养好了身体,去娶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