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家伙在山间小院忙活到了很晚才离开。绿芦自己也累得够呛,回了桂家洗漱完,一头栽倒就不省人事了,再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急忙一骨碌爬起来,看着窗外的日头,懊恼不已。她今日要搬家呢,之前就说好了,搬家这一日,大家伙要凑到一起好好热闹一下,帮她温居。原本她打算大清早就要起来,去镇上采买一些食材回来,晚上兰花带酒来,她给大家伙做石板烧烤吃。可是这个日头了,她再赶去镇上,集市恐怕都已经收摊得差不多了。绿芦懊恼地挠头,一边推门出去,一边考虑晚上另外安排吃些什么。“吱呀——”她正蹲在井边洗漱呢,听到前院柴门开起的声音,而后,传来桂叔爽朗的招呼声。“绿芦可起啦?”“叔帮你把晚上要用的食材都采买回来了,再不起来就来不及准备咯!”“铁牛,去叫你绿芦姐起床。”铁牛响亮地应了,绿芦赶忙起身跑去了前院,看着桂叔正放下背篓,凑上前一瞧,一应俱全。她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她搬家请客,结果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还亏的桂叔大清早帮她采买的。“起啦?”桂叔乐呵呵地说道,“来瞧瞧,有没有漏了啥,叔赶紧再去谁家里帮你讨点。”“都够了!”绿芦看着筐里的肉,好大一块猪五花,还有一些小鱼小虾,回屋取了荷包要把银子给桂叔,桂叔是说什么都不收了。“叔现在可有钱了。”桂叔挤着眼睛,“你搬家,这些就算叔的心意了,礼就不另外送了啊!”绿芦见银子塞不出去,也不强塞了,让桂叔他们一定到点要上山去一起热闹,她自己背着背篓先上山准备着。上山的路平日里走着挺快,今日倒是显得长了一些,绿芦刚刚转过最后一道弯,就看到兰花和木生已经等在院子门口,她的脚边,放着好几坛酒,见绿芦来了,欢快地招了招手。“我让木生借了骡车帮着拉上来的。”绿芦听了,更是不好意思了,得,大家都比她自己上心。进了院子,两人立刻忙活了起来。兰花帮着去找一些石板,清洗好了,方便晚上烧烤。木生照着绿芦的意思,把竹子都劈成了细细的竹签,整理成一大把。绿芦忙着收拾桂叔采买来的食材,猪五花被她细心地片成了薄片,又把小鱼小虾用竹签子穿了,最后洗了紫苏用来包肉吃。“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这边忙着呢,前院,方强小声地探头问道。他特意早些上来,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省得在家还遭亲娘的白眼。三伢子紧随他的脚步,也到了,四下瞅了瞅,也不用绿芦安排,就拉着方强一起上山砍柴去了。“强子现在可成了只乖兔子。”木生抬眼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打趣地笑道。“可不,”绿芦也跟着笑。这些日子,玉英婶在村里可是一整个大变样了。之前她三句有两句要提到自家强子多么有出息,现在,别人只要提到方强她就翻起了白眼,她自己把对亲儿子的嫌弃写在脸上,闹得大家伙也不好多说。“想来,方强在家里,更是没少吃玉英婶的排落。”兰花捂着嘴,轻笑了一声。这边忙活得差不多了,张家父子来了,带来了好大一陶罐他们自家的蜂蜜。日落十分,村里人陆续都来了,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有的手中提着自家地里的新鲜蔬果,有的提来一整篮的鸡蛋。山间这新翻修的小院,燃起了袅袅炊烟,呼吸之间,都是炭火和油脂的烧烤香气,时不时传来大家说笑和猜拳的声音。天黑了透彻的时候,桂叔端着酒盏过来,和绿芦碰了一下碗,豪迈的一饮而尽。绿芦喝得有些多了,村里每一个人都要和她喝,她来着不拒,就是兰花在她酒水里掺水做了手脚也有些扛不住了。“叔,我意思一下行不?”绿芦那张小脸红扑扑的。桂叔自然不会为难她,交代她少喝些,正要走,一拍脑门,“瞧瞧,我这脑子,给。”说着,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今日不是去镇上嘛,飞来居的掌柜让我捎回来的,说是那小子给你的会信。”桂叔提到施云桢,直接用那小子称呼。虽然他救了自己的命,那老参着实珍贵,可是他家里的绿芦更是珍贵的啊!桂叔看着绿芦笑盈盈地接了信,心里的老陈醋翻了。“要不别看了,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后悔了,早知道就把这信扔进了臭水沟里,桂叔伸手要拿回来。手刚刚伸出去,就被一旁的张氏眼疾手快拍了一把。“你叔喝的多了,该看还是要看的,”张氏一把将自家汉子手中的酒碗抢走,冲着绿芦说道。绿芦瞧着面前桂叔桂婶的夫妻官司,乐得眉眼都弯了,或许,这就是老夫老妻的幸福。她看着手中的信笺,小心地折了收好,端起掺了水的酒碗,乐呵呵地和大家伙热闹到了深夜。村里人都回去了,几个姑娘大婶帮着绿芦把火都灭了,碗筷都收拾了,这才离去。“好好休息,你还是喝的多了些,”兰花在院门口看着绿芦红扑扑的小脸,满脸担心,“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早知道大家都找你喝酒,我就给你安排清水了。”“没事,我睡一觉就好,”绿芦的手被兰花拉着不放,她觉得丁木生瞅着自己的目光都快射出刀子了。“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你们也累得慌。”绿芦出声赶人。兰花纠结了半晌,还是被丁木生拉走了,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绿芦急忙挥手。兰花这才走了。山间小院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安静,绿芦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强撑着虚浮的脚步洗漱完,踢了鞋,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进了自己那间会客厅,躺倒在摇椅上。夜风徐徐而入,摇椅轻晃着,绿芦眯起眼睛,觉得脑子更是晕乎了,心底的快乐和满足在这个热闹后,越发幽静的夜晚到达了巅峰。她拿出怀中揣了一晚上的信笺,拆开,对着昏黄的烛光,看到了上面如他人一样清隽的小楷。“噗嗤。”绿芦轻笑了一声。她见过施云桢的行草,那叫一个疏狂。这信笺上的字,工工整整,一字没有涂改,或许,还誊抄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