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楼顶上,曹前进猛地把手里的书本摔到了用胡闯的工具箱做成的简易餐桌上,热风吹来,掀起了书皮,几个大字映入眼帘——30天学说普通话。
“我问你们两个哟,大哥为什么那么拼命学说普通话!”
“普通话”三个字,一口方言的曹前进真的说了普通话。
用牙咬着瓶盖的毛鼻涕白了曹前进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啃。
腰上还系着保险绳的胡闯,连忙答话道:“表舅,我知道……”
“住口”,他的话刚一出口,就被曹前进大声呵斥住了:“给你说过多少遍喽,在家靠亲戚,出门靠兄弟,以后你只能叫我大哥,这里哪个也不是你表舅!”
见胡闯收声,曹前进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学普通话,是想变成城里人,不让他们看不起。”
“对头~”曹前进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满意的表情,此时,胡闯已经一把将毛鼻涕抱在怀中啃个不停的那瓶绵竹大曲抢过去,筷子压着虎口往上一别,嗒的一声,酒便被打开了。
“不过,现在大哥才发现,大哥错了。一年半呀,为了学那狗日哩普通话,我掉的头发都能织条围巾喽,可惜我的头发不是羊毛,织条围巾也不值钱。这一年多来,我也明白了吧,要想活出个人样来,根本不是会说什么狗屁普通话。”
“要会说英语,外语!”
猛喝了一口绵竹大曲的胡闯,像个抢答的小学生般,一脸的兴奋。却被曹前进拿起书本,在脑门上猛拍了一下:“你要到诶菲尔铁塔上去擦玻璃蛮,还英语?”
“埃菲尔铁塔上得说法语!”毛鼻涕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说到此,见胡闯一脸蒙圈,毛鼻涕不敢说话,曹前进咳嗽了一声,微微正坐起来,他仰起布满胡茬的下巴,撅了撅对面大厦上“中国银行”四个大字,一字一顿道:“靠得是钱,是钞票!只要有钱,人人都能高看咱一眼。有钱人家养的狗都穿马甲!”
胡闯点了点头,似有所悟地嘟囔着:“有了钱,我就可以买一部自动升降机擦玻璃了,效率又高又安全!”
曹前进恨铁不成钢地白了胡闯一眼:“我说的是非常有钱,非常非常有钱,钱就像垫脚石,你得堆得跟山一样高,别人才能站在山脚下仰望你。”
听他这么一说,胡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索性一下子站了起来,以1米86的大个俯视着坐在塑料凳子上的毛鼻涕道:“大哥,毛鼻涕都趁十几万了,我还不是在俯视他?”
见被三弟挖苦,毛鼻涕抬腿踢了胡闯小腿一脚,却又不敢使全力,免得真的惹毛了这个大个子,把他从楼顶丢下去。
“嘁,”曹前进的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他那两个钱在银海首付个厕所都不够,还高看?知道这里为啥叫银海不?金山银海,那是说,这里藏龙卧虎,几十万上百万根本就不算个钱!”
“我觉得十几万够多了,上次我去洗脚城时顺便问Vivian了,他欠一个大哥八万块,还了这八万块,就能给她赎身,跟我回老家,做北斗村最漂亮的儿媳妇,为俺爸俺妈争光。”
“赎身,赎身,争光,争光,争你姥姥的光!我看你的思想还真是够刁钻,娶个洗脚妹?你是想把你姥姥从棺材板里抬出来,让她捏捏脚?”
曹前进简直要被不争气的胡闯气疯了,他每大吼两个字,便用书本在胡闯的脑袋上猛拍一下:“人家为家里争光,都挣大钱,考名牌,开豪车,那样乡亲们才会说人家是祖坟上冒青烟。你把个妓*女娶回家,我看你家祖坟不是冒青烟,是往外放臭屁!”
“嘿嘿嘿。”
毛鼻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如今他凭借捡垃圾,勤劳致富,打算再过几年回老家建一座三层小楼,他觉得,那才是为父母争光。
“好了好了,跟你这根木头拎不清楚!”
说着话,曹前进把酒瓶从胡闯手中抢了过去,顿在地上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翻录的新闻视频——银海市住建局副局长周建勋贪污一案持续发酵中,2000余万赃款依旧去向不明。据可靠消息,消失的赃款很有可能与其潜逃在A国的儿子周柏光有关……市公安局反贪局联合发出悬赏,有提供确凿信息者,奖励五万元。
播放完视频后,曹前进给自己到了一纸杯白酒,凑在鼻子边闻了闻,又一脸嫌弃地放在了工具箱上,目光分别扫视过胡闯和毛鼻涕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会看的看毛翘,怎么样二位,看出商机来了没有?”
“看出来了大哥,奖励五万元!”
望着烂泥扶不上墙的胡闯,曹前进再次高高举起了那本《30天学说普通话》,而这一次,他反倒重重地拍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痛心疾首地压低声音呵斥道:“我说的是2000万,2000万,四百个五万!!!咱们联手搞到了这2000万赃款,你自己都能开洗脚城!!!”
一听说自己能开妓院,胡闯的两眼立马射出光来,随即,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失落地低下头来,闷声道:“警察都找不到的赃款,咱们上哪里去找?”
他的话引起了毛鼻涕的赞同:“大哥,你昨晚喝多还没醒酒吧,这个新闻已经连续播放了一个月了,那钱不光警察盯着,很多人都盯着呢,轮也轮不到咱们哥仨。”
终于,曹前进抓起了纸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在他的如意算盘中,自己不久后就要变成富翁,天天喝茅台的。
他将酒杯猛地往“桌子”上一顿,再次打开的那个视频,将进度条拖到了周建勋的儿子周柏光出现的位置,指着屏幕中周柏光的大头照道:“来来,你们两个看仔细喽,看看他有什么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