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孟柔抬头,好奇地问:“傲霜,你是还落了什么东西吗?”
傲霜终于下定决心。
“夫人每日卯正都要用竹露漱口,家里竹林虽多,但只有流觞亭附近的竹林远离尘埃,收集到的竹露也最清澈洁净。”她说,“我每日寅正三刻都要去流觞亭收集竹露,娘子若有闲暇,也可去看看。”
孟柔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你是说,你愿意教我,愿意当我的师父了?”
傲霜微笑:“可不敢说什么教不教,只是把我所知道的,尽都告诉娘子而已。”
……
江铣快有一旬都没回家,倒不是为躲孟柔,而是确实公务繁忙。去岁冬月朝廷北征东突厥大获全胜,圣人大悦,下值要在太庙献俘,祭告先祖,宗正寺和礼部的官员商议几日,竟又添出圜丘祀天的行程。
江铣既是此役中生擒突厥可汗的大功,又受任检校右卫中郎将,所统掌的亲、勋、翊三府不但是御在所宿卫,祭祀时也是左右仪仗,这几日他不是在练兵就是在同殿中省扯皮,简直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子,策马出了宫城就直直往家走,却又被堵在了西市。
听路人说,是有个商队的骆驼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冲进道旁的酒肆里头大肆踩踏,把客人全都吓跑了不说,许多陈年的美酒也都被糟蹋个干净。
“……也不独咱们被堵在这儿,”那人道,“燕王才刚回京,听说有新进的字画才纡尊往市里来,谁料那酒家娘子和胡商只顾着厮打,满街的碎陶破布并一大群骆驼竟没人管束,堵住一整条街。这下可好,咱们就同王爷一道等市正来清道吧。”
这一等不知要有多久,众人齐齐叹息,就连江铣的马都不耐烦地打个响鼻。
江铣也是无可奈何,见边上就是家金器铺,便干脆栓了马往里走。
掌柜的正隔着窗户看热闹,连有人进门也没听见,江铣敲了敲柜台,让他把新进的首饰都拿出来看看。
“对不住对不住,失礼于贵客了。”掌柜叉手道歉,打量一圈江铣的衣饰,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您可找对地方了,咱们这儿什么首饰都有,金的玉的银的铜的……您是要自用,还是送人?”
江铣抵着拳轻咳一声:“送人,要女眷用的。”
他还记得上回出门前,孟柔似乎同他闹了一场,原想放着冷一冷再回去,谁知自己一走就是好几天。
孟柔说要去江婉的诗宴,他不在家,又无人阻止,她自然会赴约,到了宴席上,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欺负,真是想想就可怜。
不过,依孟柔那个脑子,也未必能听出人家是在欺负她。
江铣想着孟柔同自己争论的模样,不自觉便带上几分笑意。
掌柜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似的:“是要送给尊夫人?”连忙把那些福寿纹样的撤下去,换了些时兴轻巧的端上来,“您瞧瞧这几件可好?都是今早才送进来的,南边北边的都有。”
江铣看了看,无非都是些什么金发钗,玉耳铛之类,十分寻常,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掌柜又换上一屉子更华贵的,他仍是没表态。
掌柜知道他是正经识货,又去翻箱倒柜,从最里头翻出个织锦的布袋来。
“您看看,这件怎么样?”掌柜的翻开布袋,忍不住道,“这可是刚从沙洲来的,在某这里存着还不满一日,若不是贵客上门,某都不舍得拿出来。”
江铣只是笑:“你若什么好货都只管自己收着藏着,也不必开门做生意了。”又看看那首饰,孟柔肌肤莹润,正好衬得上她肤色,便道,“就要这一件。”
“好嘞!”掌柜的扎好布袋,说了价钱,“郎君是要现就付讫带走,还是某稍候送至府上?”
“现就带走。”
江铣身上带着的银钱不多,统共六、七两金子,自然不够,就干脆把银鱼袋压在掌柜处,稍候再让小厮松烟带钱来赎,自己则拿着织锦布袋回了家。
回到院子梳洗更衣,推开西厢房的门,却扑了个空。
江铣问婢女:“阿孟在哪?”
“回禀五郎,孟娘子一早就出了院门,现在还没回来。”
“她出去了?去哪里了?”
江铣皱眉,孟柔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还能去哪?
“应当是去主院了。孟娘子最近同傲霜姑娘常在一起待着,似乎很亲近,一道去了主院也不稀奇。”砗磲嘴快,“傲霜是……”
江铣打断她:“我知道傲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