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药水也被端上来。孟柔试了试温度,还是烫,就先用粗布打湿了再拧干,从江五的膝盖处一路擦到脚踝,反复几次,见冰冷苍白的肌肤终于起了点血色,药水也晾凉了,就再搬起他双腿放置在药水里泡好。
折腾好一番,孟柔精疲力尽,站都站不起来,干脆席地而坐,伸手在水里继续给他按揉穴道,等摸到脚踝也不发冷了,这才放了心。
江铣也终于止住疼,膝盖往下虽然还麻胀着,但已经有热气从底下缓缓升上来。
地上到处乱糟糟的,孟柔瘫坐在地上不成个样子,江铣刚恢复点力气,就想拉着她起身,孟柔连忙躲开手:“别碰,脏得很。”喘口气又道,“我歇一会儿就去洗了,顺道把这药水也倒出去。”
江五一向不愿意旁人碰他这两条腿,除她之外,也只勉强让几位医工看诊的时候摸过碰过,每次都要发好大的脾气,一个人郁闷好久。这回也只肯让婢女把水端进来,期间还要用帘帐厚厚遮起来,一点也不让人看到他犯疼的模样。
孟柔自忖力气比珊瑚和砗磲大得多,在安宁县时,这样大的一桶水全凭她一个人抬来抬去,也没见这样荡得到处都是。
既然江五不愿意让旁人进屋,那她就自己把水拖出去就是。
江铣却摇头:“让下人们做就是了。”他声音很轻,“阿孟,辛苦你了。”
他这样郑重道谢,孟柔反倒不自在起来:“说这些做什么,这么多年了,哪回不是这样……”
一羞臊,便忘记手里头还攥着湿哒哒的帕子,满手乱挥时连带着药点子也到处乱撒。
江铣连忙避开,孟柔反倒来了劲。
“怎么,你怕脏?”她伸出满是药渍的十指,翻来覆去在他面前晃一晃,作势要蹭过去,“你自己洗脚的水还怕脏,要不把脸伸过来一并洗了?”
“别闹!”江铣皱眉躲开,又让外面的婢女另打盆热水来给孟柔洗手。
孟柔仍旧笑嘻嘻的,正要撑着地起身,突然面色一变:“糟了!”
江铣不明所以,见孟柔垂下双手,指尖捏着把左右腕上的环镯除下来,原本金灿灿的镯子被药水渍得黑不溜秋,正巧珊瑚新打了盆水来,孟柔也顾不上江铣了,慌慌张张跑出去把手镯浸在水里,涤荡好一会儿,见镯子恢复光洁,这才松了一口气。
孟柔就着剩下那点水,仔仔细细把手指手掌搓洗干净了,擦干手,又把镯子抱在布帕里擦干,回到妆台前把镯子收好。
江铣全程看在眼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你很喜欢这金镯?”
孟柔上京时并没有携带什么首饰,如今箱笼里有的,都是那日大夫人派人送来的。
江铣知道,大夫人最是个面热心冷的悭吝人物,任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真要动银钱却是能省则省。
大夫人送来的,能是什么好首饰?
也值当孟柔这样珍惜。
孟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明日还要戴,总不好弄脏了。”
江铣心里头又酸又涨,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那些有什么好的,别再用了。”顿了顿,“我给你买了新的。”
他在被褥里头翻找一阵,找出先前买好的织锦袋,握在手里。
“新的?”孟柔已经高高兴兴地凑过来,“你已经买了,你当真买了?是什么?也是镯子吗?好不好看?”
江铣也冲她一笑,把锦袋抛在她怀里:“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孟柔知道他给自己买了东西,已经是十分欣喜了,物件如何倒不怎么重要。
她猜测江五大概是给她买了支新发簪,先前在安宁县时他就说好要给她买的。
孟柔研究一会儿锦袋上的绳结,小心翼翼拆开,面色骤然一僵。
这是一串璎珞,倒不知是什么材质,非金非玉,润泽生光。
“这是琥珀雕成的璎珞项圈,店家说是沙洲新送进来的,喜欢吗?”
孟柔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