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压得下去?”杨韵的目光回转到面前的卷宗上,墨色一勾,说:“且随他去,不过,帮我查一查这传闻是从哪儿起的,又是哪几位在扩散。”
“是。”杜伟应道。
“哦对了。”杨韵叫住转身的杜伟,“帮我在城南寻一间院子,不用太大,能住一两人的就行。”
杜伟一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自以为了然地点头。
之后的几日,肇县府衙里的官员吏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桩桩案子翻查,有冤澄冤,无冤便封存结案。
一时间,府衙门口都多了好些专门过来道谢的百姓。
而另一边,程宇已经回到了上京。
他风尘仆仆,连家都来不及回,便坐着小轿进了宫。
彼时天子正坐在勤政殿内批阅劄子,听到内侍过来禀报说程少卿回来了,当即搁了笔,起身提袍,亲自到了门口等待。
“臣,拜见陛下。”
程宇受宠若惊,急忙拜倒行礼。
“如何?”
天子俯身,托着程宇的手臂扶他起来,面上带着十足的关切。
“幸不辱命。”程宇将身后的包袱取下来,双手奉上,“此为世家逾矩的铁证,长公主当年自肇县带走那董玉娘时,只怕就是去查徐百万一案的。”
果然么……
天子有些出神,喃喃道:“阿姊她……从来铁腕,要施行推恩削藩,她承担了多少的指责和唾骂呀。”
帝王的低语不可听。
程宇只当自己没听到,垂首道:“只是,目前还查不到是谁出的手,董玉娘之死恐是意外,但叫那背后之人嗅到了端倪,故而出手断了与之相关的线索,杀了沈家旁支三子来灭口。”
“想要什么赏赐?”天子捡了一本翻看,转身往勤政殿内走。
“陛下,此事能彻查清楚,有肇县县丞杨礼成的功劳。”程宇如实禀道。
“杨礼成?”
天子脚步一顿。
“就是那个写弊政书的杨礼成。”程宇提醒道。
“他啊。”天子眉头微蹙,略有些不耐地说:“他还会查案?朕还以为,那小子光有一肚子的小聪明呢。”
探花郎外放,本是该从县令做起。
但杨礼成这个探花郎当时在金殿之上,分不清轻重,当着朝臣的面,又念了一遍他所写的弊政书。
一陈苛捐杂税,二陈不任战而耗衣食的各地厢军,三陈……
后面的倒是没能念完。
当时萧相爷及时出来阻止,才避免了一场天子之怒。
程宇敛眸。
谁不知道诸多弊政?满朝官员,有几个傻的?但这些都是那位长公主在时提过的,即便人人都知道,也不能诉之于口。
偏偏那杨家小子认为自己聪明独到,不光写了,还当众念出来。
以为这样便能博取天子青眼?
也不看看天子的脸色。
与杨礼成同期的状元榜眼都被授了翰林院编修,连进士们也大多都在京畿一带留任,唯独他被外放,且连县丞都没得做。
不过,金殿上的事,无人敢外传。
想到这儿,程宇握了握拳。
这次去肇县,那杨家小子倒像是成长了不少,不再如从前那样,将所有的企图都摆在脸上,写在眼中,还知道适可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