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然低下头,用袖子轻轻遮掩,再次面向田不缺,笑容依旧温婉:“不缺哥,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就像你驾车的技术,既稳健又熟练,远远超过了旁人。”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田不缺听完这番话后竟然沉默了下来,这份意外的静默一直持续到了他们进城的路上。
直到马车缓缓停下,他才从随身携带的粗布袋中取出一把新炒的花生,双手微微颤抖,言语笨拙地递上前去:“给,这是我婶婶亲手炒的,新鲜着呢。”
宋云风见状,眉头轻轻皱起,轻轻地推开了田不缺手中的花生:“不缺哥,沈烟吃了花生就会过敏起疹,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不必在这里等我们,时候已经不早了。”
说罢,他紧紧握住沈烟的手,转身迈开了步伐。
沈烟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田不缺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依旧握着那把花生。
她轻轻挥手告别:“不缺哥,改天再见!”
随着宋云风的步伐加快,握在沈烟手中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重了。
朱氏那夹杂着哭泣与咒骂的嗓音,穿越院墙,传遍四邻,无人不晓。
江缜匆忙赶来,一番检查之后,虽发现并无明显外伤,却也感觉到朱氏体内气血略有不畅,只是她的不断指责与指向不明,让诊断变得模糊不清。
最终,江缜只能判定朱氏身体无碍,建议少生气多休息,以此了事。
这话一出,朱氏勃然大怒,直斥江缜为庸医。
宋谰百般无奈,只好多付了诊金,一面赔罪,一面送走了尴尬的江缜。
求助无门之下,宋谰只好将希望寄托于远在城中的弟弟宋远翊,紧急召回他,并另请高明。没想到,新请来的大夫初诊为岔气,正准备施针,却被朱氏一声声的呼痛打断,指责与指令让他无所适从,经过一番细致观察,竟然断言朱氏是在装病,一语惊人后,大夫拂袖离去。这一言,点燃了朱氏更大的怒火,连城中有名的医生也未能幸免于她的谩骂。
随后,沈烟、赵氏乃至整个宋云风一家,都被她那犀利的言语攻击得体无完肤。
最后,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责怪他拿走了首饰,强硬要求归还。
宋谰既愤怒又焦急,面对母亲的胡闹束手无策。
最终,宋远翊以其铁腕手段,一声厉喝伴随一记响亮的耳光,才让这场风波暂时平息。
朱氏在惊恐与疼痛交织的情绪中,意外地感到疼痛似乎有所缓解,勉强能够忍受,哭泣声渐渐低弱,咒骂也随之停止。
“我早说过,不要招惹霖哥儿,如果你依旧不知悔改,最好早日离开宋家!”
宋远翊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冷冽无比,直直地刺入朱氏的心。
朱氏浑身一震,不敢再多言半句,心中却将沈烟骂了个千遍万遍,恨不得能将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诅咒一番。
第二天清晨,薄雾轻绕,沈烟随同宋云风踏上前往城中的旧牛车。
落霞村中仅有的两辆牛车,每天清早载着村民进城,其中一辆属于勤勉的田有道,另一辆则归其侄子田不缺所有。
田不缺因出生时的难产,导致身体笨拙,智力受限,言语含混,而他的母亲也因此不幸去世。
不久,父亲也因病离世,孤苦无依的田不缺幸好得到叔叔田有道的帮助,买下了这辆老牛旧车,让他得以以此为生,聊以度日。
只因他性格憨厚,身材魁梧,田有道在旁时,村民往往选择避开他的车。
宋云风偏爱安静,每次往返私塾总挑田不缺的车,今日亦是如此。
两人坐定,田不缺显得异常开心,对这个时常照顾他的霖哥儿有着别样的情感。
“霖……哥儿,你,媳妇,真,真好看。”
他嘿嘿笑着,那张朴实的脸上洋溢着单纯的喜悦。
若非知晓田不缺的心智状况,宋云风此刻或许早已面露不悦,但如今,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应,因为他明白,一旦开口,就会引发更多无尽的对话。
然而,沈烟面对田不缺突如其来的赞美,不仅没有丝毫的骄矜,反而回报以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轻声细语道:“多谢夸赞,你的话语如同春日里的一缕暖阳,温暖人心。”
站在一旁的宋云风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隐隐感到,这次的旅程恐怕不会像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正如他所料,一旦田不缺打开了话匣子,就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难以遏制。
他的言谈虽然略显杂乱无章,时而含糊不清,就像嘴里嚼着东西说话,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沈烟的态度。
她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反而侧耳倾听,偶尔还会简洁地回应几句,给予田不缺孩童般天真言辞以充分的尊重和无比的耐心。
在这一来一回之间,一种微妙的和谐在三人之间悄悄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