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儿。
也许他该回去,为着江老爷子的面子服个软,或者他该回家,回自己家去。
可是,有区别吗?
慕家,江家从来都不是他的家。
而簇锦巷里的小屋也早已经人去楼空。
雨珠不大,打在脸上却莫名格外的疼,他的头愈来愈昏沉,渐渐地好像有点儿迈不动步子。
他走到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坐下,从裤包里掏出火机点了一根烟,尽管这包烟不呛人,但是他还是不算熟练,烟雾入肺带来的窒息感和溺毙感终于让他心里翻涌的酸意缓解了一些。
可是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因为香烟清醒了些许,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周枫看着他时那疲惫的眼神。
他说——
“你别问了,你就当没看见。”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周枫被慕颂寒那样侮辱,他却跟自己说你就当没看见。
他看起来明明那么难过,可是还要替慕颂寒说话,一遍一遍告诉他,慕颂寒是他哥哥。
明明他只是关心他。
他不懂,为什么周枫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同自己强调他们没有关系。
以至于让他对慕颂寒说那些话的时候都心虚不已。
他说周枫是他哥哥。
可是他现在真的不清楚,周枫还拿不拿他当弟弟。
他真的很讨厌没关系这个词。
爸爸去世以后,老年离开之前让他记住,以后他们没关系了。
周枫离开的时候,跟他说他们的家早就散了,他们不再是兄弟了。
可是凭什么他们说不是就不是?
人一脆弱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能让他难过——
他头好疼,可是没有人给他第一杯热水,给他找药吃。
他手上全是玻璃渣,可是没有人细心地给他挑出来,给他包扎伤口。
他觉得委屈,可是没有人无条件站在他的这一边,不问缘由地哄着他迁就他。
他想爸爸了,想阿爷,想奶奶了,可是他们都不会再知道了。
他不想一个人坐在这里,可是不会有人来找他。
豆大的雨珠拍打着公交站顶棚,斜风卷着雨丝飘进来。
他记忆里,新年前后几天,云城总是艳阳高照的,就算风里带着高山来的雪意,但是终归是明媚的。
为什么要下雨,是嫌他还不够难受吗?
下雪也好啊,看起来还有点儿凄惶的美感,他也不至于满身泥水,狼狈至此。
慕辞突然发狠地把手里的烟头砸向雨里,但是不仅没对这破天气造成任何伤害,他还得委屈巴巴地蹲下去,捡起那个被污水打湿的烟头,平白给自己又找了顿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