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搬回县城里,把这个屋子暂借给他住一个冬天?”
张猎户没回话,火光点亮他苍老的面容,阴影在沟纹中翻滚着,望着那张脸,老妇人忽地一怔,终究是没法再开口,闭上了浑浊的眸子,叹了口气。
他们之所以选择搬出来住,就是因为住的地方距离张猎户打猎的山林太远。
放着他们年轻些,张猎户身体强健,一天走个几十里路气不带喘,可如今她和张猎户二人都已经年过六十,再加上她身患疾病,腿脚不行了,不得已张猎户才在外面青田特意做了一间屋子,这样每天进山回来能少走至少二十里路,既方便狩猎砍柴,也方便照顾她。
冬天的路极为难走,尤其是今年风雪更甚往年,搬回县内,几乎等同于要自已老伴的命。
这两年,她腿痛的厉害,走不得多远,更别说下地干活,全靠张猎户照料的好,艰难活着,孰轻孰重,她自然也拎得清,只是听着外面那簌簌然落下的飞雪,她总忍不住想到当年从军而去的儿子,埋头在被褥里叹息。
而此刻,闻潮生已经艰难来到了树屋的位置,他的双手几乎已经完全没有知觉,好在张猎户在这里留下了一个木梯,若是像之前那样只垂下根绳子,他还真不一定能上的去。
用尽浑身解数,他来到了树屋门外,小心翼翼地摸出钥匙,把门打开,整个人直接一骨碌钻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锁上。
霎那之间,风雪被尽数隔绝在了门外,闻潮生觉得自已又活了过来。
在漆黑的房间里摸索了一会儿,他忽然怔住,似乎不信邪,手在角落里又摸了摸,最后确信,那竟然是一床被褥。
虽然已经很旧,外面还有几个洞,可对于闻潮生来说,这就是救命的东西。
认识张猎户三年,对方虽是面冷心热,但闻潮生也真没想到,这个外表粗犷的老头儿,竟会记得在树屋给他留了一套被褥。
他不敢脱衣,但将衣服里面的干草拿了出来,就这么把被褥裹在了自已的身上。
感受着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和,闻潮生自言自语,有些得意道:
“贼老天啊,贼老天……没想到吧,我没死,我活下来了。”
“再过几日,下月初三,我就是一名真正的齐国人了。”
“拿了地,有了住处,日子便也会跟着好起来……”
他越说,低迷的语气渐渐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不知几时不见的笑容,又在面容上浮现。
但很快,这一抹笑容便消失了,闻潮生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杀意,又随着时间无声无息消散。
…
夜深,疲倦的闻潮生终于渐渐睡去。
山野外不见鸡鸣,翌日清晨醒来,是透过门缝溢入的晨光惊扰了他。
闻潮生惊醒后,顾不得浑身的难受,活动了一下自已的筋骨,将门拉开了一条缝,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明,这才重回房间,将那些干草再度塞入了自已鹿皮衣内,接着将钥匙藏于树屋,离开了这里。
平日里,树屋只有张猎户会来这里,所以门没必要锁,钥匙更不必带。
若是钥匙遗失在了外面,那他麻烦反倒大了。
齐国虽在四国之南,可夏热冬冷,这隆冬的雪一旦下了,不会轻易罢休,春来花发之前,只会一天比一天冷。
离开树屋之后,闻潮生就得为今天的生计忙活了,今日白天没下雪,他得珍惜这时间。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得去趟破庙,去看看那个在山里捡来的奇怪女人到底死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