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愣了愣,这才想起万春宫就在离此地不算太远的地方。
那是建给大瑞皇帝避暑的行宫,乃工部侍郎晁矩之上表提议并督建的,建了已有数年,一直未能完工。
顾北溟送来的三百战俘曾被押送到万春宫为劳役,西效之变时,或许剩有几人还在万春宫中,事后才押解出去。
若如此,虺蛭有可能是在万春宫种下的,甚至有人原本是想在行宫刺驾,只是因西郊献俘而改了主意。
顾经年则想起了陆晏宁从怀中拿出的那张地图,正是万春宫周边地势。
因西郊献俘之后,御驾本要巡幸万春宫,陆晏宁之所以随身携带,是为御前布置防卫之用。
如此看来,陆晏宁至今未归,很可能去了万春宫,所以御前统领知晓他的行踪,没问他为何不当值。
“万春宫有问题。”
顾经年与裴念几乎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顾经年心想若裴念打算带着麻师回汋京禀报、调更多人手,他实在无法信任,唯有分道扬镳了。
裴念却毫不犹豫,道:“我们去万春宫。”
此案干系重大,牵扯的又都是朝廷重臣,就连陆晏宁也一去不返,真调来更多人手,反而可能走漏了消息。
四人带着被五花大绑的麻师上马赶路,如今出师未捷便死了两人,看着那具空空的马鞍,难免让人添了几分生死难料之感。
路上,顾经年向麻师问道:“你近日在此徘徊,可曾见过旁人?”
“前两日倒是见过几个御前军,我当是来捉我的就躲起来了,但他们也没多停留,看了一会,纵马往万春宫去了。”
那想必便是陆晏宁一行了,顾经年心想,或许陆晏宁当日看了地图就已判断问题出在万春宫。
裴念问道:“虺蛭能饲养吗?”
“能养,但不能驯。”
对于能去万春宫,麻师似乎有种抑制不住的期待,回答问题也主动不少。
“虺蛭冷血,不可驯化,吐涎成卵,繁衍起来极容易。可它嗜血肉,若要养成九头之虺,不知得吞多少人心。”
“九头?”黄虎道:“它还能长到九个头?”
“是啊,但极难,你莫以为它长三个头容易,那是寄身于熊虎营的猛汉,长在普通人身上只有一两个头。”
裴念、尤圭都知道确是如此,他们后来见到的确实都没有三个头。
麻师唏嘘道:“西郊校场上的五头虺,被烧死之后,身躯还那般大,六头虺恐怕还得成倍大……但听闻六头虺便可脱离人身,再食血肉数年则可成七头虺。”
黄虎道:“你要是想拿虺蛭入药,开平司便有虺蛭尸体。”
“这你就不懂了。”
说到制药,麻师头头是道,忘乎所以,道:“此物剧毒,唯其心脏无毒,而五头虺寄人而生,没有心,唯脱生之后的六头虺方能长出心脏。”
黄虎问又道:“既然没毒,吃了会怎么样?”
“没人见过,更没人吃过,小人如何知晓啊?”
麻师如此说着,眼中却隐隐有了向往。
然后,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顾经年一眼。
裴念问道:“你带回一个虺蛭,不怕死吗?”
麻师道:“小人制了药,也许能麻痹它。”
顾经年一听就想到了仁心药铺里那些黑乎乎的罐子,以及那些卖血的人。
以血为药引,对于虺蛭而言,也许就像苦药里加了糖。
“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得知的?”
“《风物志》上有注,‘雄虺百毒,其心良药’,雄虺如此,以蛭养虺,未必不能作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