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晟心里觉得可笑,却顾不上田欣许多,赶紧上去帮温小满的忙,三个人一阵手忙脚乱后,才算勉强收拾了七七八八。
考古工地到处都是杂土,现在雨水一漫,到处泥泞,三个人身上如同从泥地里滚了一遭,冷风一吹,田欣便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温小满怕田欣冻出个好歹,赶紧催她回去换身衣服。
田欣扭捏了半天,终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是冷得受不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钟晟仍在低头做着收尾工作,眉头锁得很紧,一脸的严肃,他一手拽着塑料布,转身想找工具来固定,身边突然有人适时递上,他抬头一看,发现是温小满,不知道怎么的,心头无名火蹿起,呛声对她说道:“你对她倒是好心。”
“嗯?”钟晟语出突然,温小满没听清,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明明就是田欣玩忽职守,你又何必替她遮掩?”钟晟平日最看不惯分内事做不好的人,田欣是个小姑娘,他不便发作,又眼见温小满故意扯谎替田欣打马虎眼,气更是不打一出来,此时虽然压抑着情绪,但话里话外却难免显得无情。
温小满听他这样说,突然有点无所适从,愣愣地站在他身边,不知道干什么好。其实温小满本就不是学考古专业的,对考古工地的防水工作根本没多少经验,队里明知她的情况,本来就没安排温小满参与防水。所以她刚才的那句话,就是给在场的彼此一个台阶下,不成想钟晟根本不吃她这套。
钟晟一出口,就知道话说重了,看温小满脸色有点不对,心里的疲惫感越发重了,他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开口缓和气氛:“我不是在怪你,这事原本也不是你的错,只是田欣这个小姑娘心也太浮了,本该吃一堑长一智,结果你今天这么放纵她,对她有什么好?”
听到此,温小满忍不住笑出声,嘴角抽搐地盯着钟晟看了半晌。
钟晟不知道温小满这么看他是什么意思,懵懂地眨了眨眼,抬头去看她。
温小满见他一脸迷茫,心里感慨万千,终于知道钟晟为啥没谈过恋爱了。钟晟的眼,怕是瞎的吧,啧啧,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真是活该直男没对象啊。少女怀春这回事,最怕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田欣年纪小,做事一贯冒失,其实也正常。温小满就是因为了解田欣的性子,才不放心田欣,趁着吃午饭的空档,心想自己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事,便顺路到考古工地看了一眼,才发现田欣果然办事不牢靠,考古工地里早已“水漫金山”,她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可巧钟晟带着田欣就撞上了。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田欣刚才脸都吓白了,也有了教训,干嘛咄咄逼人呢,你还想把人骂哭不成?”温小满不欲点透,有意打趣道。
钟晟听见温小满这样说,倒是不以为意,但也不想跟温小满争执,只是低头默默地把手里的塑料薄膜固定好,才缓缓站起身。
又过了半晌,他淡淡地对着温小满说着:“我觉得你挺奇怪,你对每个人都很好,每个人也都觉得你很好,可偏偏又没人能同你交心。你……也没有朋友吗?”
他这番话说得波澜不惊,温小满的心里却像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呐呐不可言。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没有朋友吗?
你、也没有朋友吗。
李远不是你的朋友吗,田欣不是我的朋友吗。
不是的,我们都没有朋友。
这个星球上有那么多的人,但没有人不觉得自己孤独的。
人人都觉得别人不理解自己,觉得自己的灵魂无比孤独。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类的悲欢本就不相通。
但就是有这么一类人,他们理解这世上所有人,看透每一个灵魂的本质,或哂笑,或欣赏,或默示,却在这万万千千的灵魂中找不到自己的归属,人人都有灵魂,但人人的灵魂都与自己不同。
多可悲,也多残酷。
凡人靠朋友、靠欢聚、靠醉生梦死,冲淡身周萦绕着的浓浓孤独。
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独处。
或许,他们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