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工住在一片老旧小区,是凤澧集团很早分配的家属院,本来老两口吃了晚饭,日常溜达到晚上八点多,心情甚好地双双把家还,谁知道自家门口堵了个半死不活的温小满,倒把人老太太吓了一跳。
比起老太太的反应,刘工倒是很淡定,先是掏钥匙打开房门,客客气气地把温小满往客厅里让。老太太拉着温小满坐在沙发上,心疼人姑娘等了半天,又是倒茶水又是洗水果,刘工摆了摆手,让老伴不用忙,自己去电视柜里面翻出给孙子预备的饼干点心,摆在温小满面前,笑呵呵地说:“晚饭没吃吧,先垫垫。”
“刘工,凤醴酒业要被收购了……”温小满此时哪还顾得上吃饭,再也按捺不住,话就脱口而出。
刘工平静地看着她,微笑不语。
温小满心里咯噔一声,此时才彻底恍然大悟。
没错,刘工应该早就知道,他是研发中心现在的负责人,一直就深受高层信任,又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就……
刘工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温小满现在这个样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些不忍,他想了想,耐心劝她:“小满,我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总还算有点人脉,其他知名的酒企,四川、重庆或者贵州,只要你想去,我都可以推荐,规模待遇都不比在凤醴差……”
“但是凤醴有迄今为止年代最早的古窖池,他们有吗!”温小满根本听不下去刘工说的话,猛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股怒气顶着,眼眶瞬间就红了,一股子委屈实在压不住,“如果现在离职,那我之前辛辛苦苦做的调研,又去考古工地上实习了那么久,不就全白费了吗?”
“温!小!满!”刘工把茶杯重重地磕在玻璃茶几上,一震之下,白瓷的茶杯盖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怒声呵斥道,“国内有酿酒遗址的酒厂不止凤醴一个,那么多古窖那么多贡酒,凤醴能不能排的上号都是一回事。小温,我早就跟你说过,有什么话想清楚了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面对刘工的发怒,往常温小满多少都是有点害怕的,但这一次,她却什么都顾不得了,情绪全然被愤怒所支配,只想要把心里憋的话发泄出来。
“我什么心思,凤醴的酿酒遗址是我亲手挖过的,我还没毕业就开始研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它的价值,我舍不得,放不下,我就想把凤醴古酒复原出来,我有什么错?”
这些话一股脑的全说完,温小满的喉咙一阵一阵地发紧,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她从来没有这么跟人争执过,心脏跳的飞快,像颗倒计时的定时炸弹,温小满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爆炸。
“痴人说梦!”
这四个字刘工几乎是怒吼着说出来,“啪”地一下拍在扶手上,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冷静如刘工,此时也压抑不住怒火,温小满是他很欣赏的徒弟,他也不想放任她偏执下去。
刘工的语气不由得重了一些,说话也不再客气:“你拿什么复原,就那几个元明清的古窖,埋在地里多少年了,醋能不能酿出来都是一回事,谁能保证能酿酒?你有范本吗,有原始数据吗,古酒是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你就敢说自己能复原?别丢鬼的人!”
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温小满却依然固执地瞪着刘工,倔强地说:“不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不行!”
“试个狗屁!”刘工冷哼一声,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哎哎哎,老头子你怎么能骂人呢,姑娘,来来,不哭了,擦擦、擦擦泪……”听到这么大动静,刘家老太太终于得了空,捂着胸口慌慌张张地从厨房小跑出来,赶紧拉了温小满到一边坐。
温小满也觉得自己失态,胡乱抹了把泪,还是执着地看着刘工,仍然是嘴硬得一步不让,但也不敢乱说话,生怕再脱口而出一些不着调的话,真把刘工也气狠了。
刘工确实上了岁数,精气神肯定比不了年轻人,此时气消了一些,靠坐在沙发上,明显是一脸疲态。刘家老太太拿眼风觑刘工,让他好好跟人姑娘解释,可别吵吵嚷嚷得讨人厌。
刘工揉了揉眉心,喝了好几口水,废了老半天才把气给顺过来。刘工斜着眼睨了温小满一眼,瞧她那个不服气的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刘工只好耐着性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刘工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语重心长地说:“温小满,你今年多大,我又多大岁数,我能当你师傅,就能说这句话,你听好了,你现在这个年纪,至少得再干二十年,才有可能独立承担研发项目。就这,还是命好的,命不好的一辈子就是个研究员,你现在想研发古窖酒,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在这跟我嗷嗷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