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解他。
因此,她才立即承认、不敢再诡辩——他已在心里认定她骗了他一次,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白澜蓝的愤怒转为恐惧。她太清楚,若没有唐岑,她什么也不是,她今日所倚仗的一切,不过是十二年前,他给过的一个承诺。
白澜蓝闭上了眼,轻声道:“是我错。”
得到了白澜蓝的回应,温仕儒反而冷下脸:“你以后少做这种无聊的动作。要不是他念着这么多年的感情,犹豫了,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
白澜蓝转向温仕儒,嘴硬道:“小山哥哥对我总是不一样的。”
温仕儒冷笑:“真的?睁眼看看吧,他选在岑曼丽的别墅,就是为了警告你。”
他站起了身,不想装了,装了这么久,面具都快焊死,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只有在白澜蓝身上,他能找回那一小点阴暗的自我。
温仕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澜蓝,别忘了你本身是什么东西。你最好安安分分,否则,万一坏了我的事,你知道后果。”
白澜蓝下意识往椅子里缩,硬生生地忍着。
漆黑的夜里,温仕儒看了她一会儿,再一次温和地笑起来。一如白日下那个无懈可击的绅士。
“那么,晚安,澜蓝。”
然后他俯下身,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直到她尝到血腥,落下一滴屈辱的泪。
今夜恐怕难眠。
唐岑从花园步道离开后,径直上了天台。在这里,他曾一不小心越过了朋友的界限,与她生出了千丝万缕的纠缠,所以他忍不住回来看看。
今夜,苏唯同他说“朋友”的那一刻,他有几秒钟停止了思考。
否则也不会那样失态地追问她。
听到她的理由,他更失态了,“我说过,澜蓝只是妹妹”。
她很平静,“所以你们住在一起,很合理”。
他哑口无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唐润之也好,温仕儒也好,甚至连他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已经提过。
十二年或更早前,白澜蓝还是他的笔友,两人通过写信交流。家庭不幸,经济困难,但白澜蓝阳光、积极、天真,字里行间依赖他、喊他哥哥,让他在那个做得再好都引不起注意的家里,获得了一丝难得的自我认同。他很高兴,在少年的叛逆时代,有白澜蓝这个妹妹隔空陪伴。
直到有一天,白澜蓝提着行李来到他学校门口,他惊呆了。
“我家人不让我读高中了,”年少的白澜蓝很瘦、很小、很惹人怜爱,“我下个月就会嫁给隔壁村的黄牙叔,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和你联系了,所以…忍不住来见你一面,明天就走。”
她说话时笑容明朗,对他的崇拜也丝毫不加掩饰:“小山哥哥,大城市就像你说的那样,真的好大啊!要不是你一直鼓励我走出来看看,我都不知道外面还有这样的世界!”
他很开心,带着她在湾城游玩,带她认识他最好的朋友阿温,带她回了湖山的别墅。
别墅的女主人岑曼丽亲自招待,笑语相询,招待结束后对他说,澜蓝该回家了。
他送白澜蓝去车站,她难掩失望,看他的时候笑容逞强。他帮她拿行李,瞥见她褴褛的衣衫、破旧的背包上那些干涸的血印。
澜蓝不好意思地掩住伤痕:“小山哥哥,其实我是偷跑出来的,我妈妈说,我只要敢走,她就打死我,再也不认我了。”
她的笑容依然明媚,似完全看不见回去以后将要面对的苦难:“我没事的,你放心吧,大不了…呵呵,怎么说,那也是我妈妈,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真的。”
十五岁的唐岑就此沦陷,不管不顾地将他心目中单纯、可怜、需要拯救的白澜蓝留下,甚至于后来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而十二年后的唐岑再一次检视那番话时,在微凉的夜里,忽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