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卓院使立即有些惶恐起来,刚刚直起来的身子又一次拜了下去,“微臣不敢,微臣着实只是实话实说。”
说着便将方才在储秀宫的情形说了一遍,着意说明自己去储秀宫是受了谢云苍的托付去给谢颂华请个平安脉。
“既然都已经入宫了,还请什么平安脉?”
裕丰帝这话其实也说出好些其他同时住在储秀宫的一些贵女的心声。
见着那卓院使来给谢颂华把脉,众人不约而同地就想起了关于她身上的“天凤命格”之说。
赵月婵在太医离开了之后,更是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四姑娘如今这是希望身体有事儿,还是没事儿啊!怕是想让这平安脉,把出个不平安吧!”
她眼下自己认定已经坐实了东宫侧妃的位子,说话行事全然没有了顾忌。
在赵月婵看来,整个大启的天下,除了那么少数几个叫得上名字的女子外,她已然是佼佼者。
这里头的人,她基本上都不放在眼里。
对谢颂华这个之前一度传扬要嫁给太子的人,更是没有半分好感。
这人在世上,一旦登高,总免不了有许多阿谀奉承之人,有那将这里头的情势看得分明的,立刻便接口道:“有的人啊!还真是好笑,自井底一般的地方来,连外头的世面都没见过呢!就妄想一步登天。
偏偏知道自己正途走不上道,就开始动那些旁门左道的歪心思,谁知道眼下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到这会儿才想到要补救了?可不就太晚了么!”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嗤笑,那讥讽的目光都值在谢颂华和谢淑华身上打转。
闲言碎语也就越发肆意了起来,无外乎都说在说谢家姐妹俩在外头营造自己天生的贵人命,一心想要嫁皇子,现在却年纪轻轻就要入宫为妃。
这里头好些人是没有办法被送了进来的,家中也无法上下打点除去名额,因而听了这些话,都不由地将这笔账算在了谢家姐妹的头上。
认为圣上实际上是因为她们姐妹的所谓命格,想要召入宫,这才有了这一次的选秀。
薛素桥十分不忿,很想冲上去理论,可她也不是真的没有脑子,知道这种情况下得罪谁都不妙,因而只能站在旁边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谢淑华却气得脸通红,狠狠地剜了谢颂华两眼,然后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要对付我,把我送进这不得见人的深宫里来葬送掉,那你自己又能跑得脱么?”
她说着声音里便有了几分恶意,“谢颂华,你我打从被抱错的那一刻起,命运就连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你伤我十分,不也自创八分么?你可得意了?
就算如此,咱们也要一起老死在这深宫之中!且等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谢颂华抬起眼,目光平静而有力地看着面前的人,与谢淑华隐抑的气急败坏相比,她显得过于冷静,而衬出谢淑华狼狈不堪。
“你看什么!”谢淑华没有意识到她说这句话时候的色厉内荏,她的气势竟然在这一个眼神下就败下来了。
这个认知,让谢淑华好似猛然间被扇了一巴掌,她忽然间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隐秘的恐惧,她怎么会被谢颂华吓到?
她不过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不过就是个小地方来的没见识的村姑!
想到这一点,谢淑华才意识到,“村姑”、“乡下”、“没见识”这样的字眼似乎已经离谢颂华很远了。
现在似乎已经不怎么有人会将她与这样的字眼联系起来,为什么?!
“我知道三姐姐屋子里有一块上好的西洋镜,”谢颂华忽然开口,语气平淡认真,“它被三姐姐你好好地搁在你的梳妆台上,但是它再好,照得再清楚,也只能看到那一方有限的景致,因为它的视野就只有那么多,且不会转动。
那么,三姐姐你,为什么就甘心当这样的一面镜子,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