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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彼时夜色太深,无月无光,罗艽并未看真切,只在心里留了处疑惑。
而此刻再站去泉中,嗅到那荷花香,她才心下确定——
这散发着淡淡荷香的泉水,就是所谓的阵眼。
幻心术驭境,在真实的景色上,造出虚假的幻影。而所谓造境,必然是想要创造什么,或是留住什么。
但这三清山……从山麓到顶峰,全是原样;山道落叶纷纷,山宿破败颓然,山腰小道、密道干脆消失不见。在这些景色里,罗艽看不到造境者——或者说叶青洲——任何的眷念之情。
天光云影,璀璨夺目。借着这光亮,罗艽垂下眼。
足下清泉叮咚,隐约有赤红锦鲤跃然其间,空游无所依。可风一过,这些赤色如同散沙,倏尔消失。
只在空中留下点点赤色光点,朦胧似错觉。
风止,赤色的光点又沉进水面,不断汇聚,重新‘凝结’成数条锦鲤,重新活跃于泉中。
——都是幻影。罗艽心下了然:即便造境,平地生秋兰,却不过虚体,本无实质。更无法凭空造出真正的活物。
就像此刻,面前这些锦鲤。
顺着小泉,罗艽又走了一小段路程。
事实上,若放到百年以前,罗艽绝是最熟悉这三清山小泉的人。她在此处习剑、玩乐,偶尔见到路过的小童,她顺来些零嘴,一包葵花籽,一块话梅糖,她抱着剑,卧在草丛里,边吃边看徘徊云影,也能乐呵一整天。
可当罗艽苦思冥想,都记不起这小泉的泉眼在何处的之后,她才忽然醒悟,原是百年已过。
百年已过,许多记忆早就模糊。许多景象,许多旧人,都只能捉住个影儿。
半个时辰前,尚有徐良娣在身边,高低算是与这个世间有所联结;眼下,真当是独自一人了。
罗艽走在泉边,无端端叹了口气。
她只觉得,竟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而不等她伤春悲秋半刻钟。
下一瞬,泉底凭空升起一道厉风,竟将她生生拽了下去!!
“哎哟!”
四仰八叉地跌在淤泥中,罗艽煞是无语,瞪着眼憋着气,心道,‘……好嘛。这泉水未免太有灵性。’
‘才伤春悲秋几句,说不知何去何从……它就拉我进这……这……’边说着,罗艽垂手,触了触底下淤泥,才发现淤泥之下,居然空无一物!
‘这……这啥?’
她猛然一转头,竟看身下隐有气流翻腾,淤泥漂浮其间,恍若有所依托。
罗艽侧身潜游,双手轻轻扒开泥土,有如拨云见日——
便见浅浅泉下,一片沙似的淤泥,再往下,气流凭空而起,形成一道屏障,圈住一簇青光。
青光中,一柄长剑悬在空中,宕开一圈又一圈水流般的辉色。
而在看见长剑的第一眼,罗艽差点儿要惊呼出声。
长生剑!!
她憋起一口气,奋力游向剑柄处,勉强停在长生剑的面前,单手抹了抹鼻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盯着它,大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