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走了许久,宋欢喜指着门外的手还没放下来。她的胸膛从剧烈起伏到慢慢平息。单九进来看见了,有些担心,“娘子。”宋欢喜:“我没事。”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待平复后,宋欢喜交代,“以后我出现的地方都不要顾长卿出现,或者提前避开他。”惹不起她至少躲得起,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可以淡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也可以淡忘某些记忆,宋欢喜觉得顾长卿这种状态正适合用。“是。”单九顿了顿,又道:“娘子,朔威传信回来了。”“给我看看。”单九把信递给她。朔威传回来这封信很厚,都是他去查的大景朝的情况,上面记录的很详细。宋欢喜越看脸色越沉重,看完后把信还给单九,“你看看。”单九从上到下快速扫完,也跟着沉默了。信上除了云州戒严,孟州与齐国交战外,还有陈州、孟州被强权压迫的村民们大规模聚众闹事的事情。信上说,陈州和孟州的百姓们对朝廷的官差极度排斥,已经有人不听话了,而且还出现了煽风点火者。不止如此,远在北方的辽州今冬再一次遭受雪灾,且时间相比去年还要更早,房屋被压垮后死了五六户人家,而且伤亡还在继续。辽州作为北方的边境州城之一,与邻国也是纷争不断。为了这些事,朝廷上上下下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不得不派出有话语权的官员奔赴各地坐镇,最重要的是平息“麻烦”。平日里事情已经够多了,这些突发的事情对圣人和百官来说都是一个负担,还不是一件件分开的来,而是集中到一下子突然爆发,让大部分人应接不暇。为此,圣人还特地写了一封罪己诏,功是没有了,全都是过,既然是过,就要弥补。所以大家压力都很大。朔威等人也知道王女曾经住在上京,上京城里的消息打听了不少。什么圣人重病皇子晕倒,又或者是被停职调查赋闲在家的显国公府三老爷顾谨和家里的妻子又打起来了这些,只要是朔威认为王女会关注的,一应都写在了信里。“大景朝真的已经内忧外患了?”宋欢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明明上次去大景朝也没这种感觉。单九结合与十二仅有的的书信往来,得出来一个不太乐观的答案。“这件事如果朔威等人都能打探到,其他人想必不难,而且真实度很高。”也就是说,作为一国王女的宋欢喜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作为国君的朔东流显然知道的只会比她更多更清晰。而论国力和实力,朔望国虽比笸箩国强,却不及朱蛮国和谜沙国。虽然朱蛮和谜沙对笸箩国的三分地兴趣很大,但如果有机会能咬下大景朝的一条腿,大家肯定很愿意。要知道,齐国都能安插探子到大景朝,其他国家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不同的只是齐国在明而各方势力在暗。单九知道主子在做什么,所以这些事她也尤为关注,并且认为主子面临的压力将会越来越大,甚至最后能否活命都是个问题。不乐观的人如今有单九,还有经单九解释后的宋欢喜,同样还有大景朝的圣人。就在宋欢喜收到信的两日后一个夜晚,上京城,圣宫。御殿内已经连续多日灯火通明彻夜不熄。最近每日的小朝会和只有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合并了,每日上朝的官员低至六品,上到圣人,每一日都会为了某一件或某几件事争斗不休,而且朝会通常都会开到晌午。过了晌午,若不涉及很重要的事就会下朝,但作为整个大景朝中枢的几位官员会留下来。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各位大佬,还有六部尚书等官员,通常在御殿里一待就会待到晚上,一封封指令将会从这里发往全国各地……又是一批吵得天昏地暗的大臣不甚满意地离去,而“重病”的圣人在喝了药后还是决定强打起精神处理奏折。这段时日都是如此。至夜深,除了大内侍卫和禁军,几乎没什么人在宫里行走。计算着时辰,今晚值守的王庆进来剪灯芯,却发现已经剪无可剪。他走上前去低声劝道:”圣人,该休息了。”圣人刚好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扔到一边,揉了揉眉心,“你出去,给朕留一盏灯就行。”王庆:“圣人。”“好了,照朕说的做。”王庆:“……是。”转身的时候他忍不住暗叹,陛下年事已高,又此般作为,怎么可能不生病。唉。他遵照圣意亲手将整个大殿的灯都剪了,只留下圣人眼前的一盏,殿内昏暗至极。剪完后他摸黑走过来,要继续近前伺候,却听圣人道:“你也出去。”“……是。”王庆无奈地退下了。空荡的大殿内只有圣人和他眼前的一豆灯火略微清晰,圣人此时浓眉紧锁,正在闭目养神。突然,那盏灯火摇曳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圣人却睁开眼,他的双眼直视前方,并没有去看出现在身侧的那道黑影。偌大显出几分阴森的御殿内响起圣人用嗓过度的低哑声音,“爱卿来了。”“嗯。”一道略有些冷淡的男声响起。“孟州之战如何?孟州军与齐国交手数次,但据朕所知,齐国虽然败得多,却已有援军准备支援,你有把握在他们援军到前扭转乾坤吗?”“有。”“哦?说来听听。”圣人对此很感兴趣。“齐国内部并非全部支持与我们对战……”接下来君臣二人就孟州之战做了一番交流。最后,圣人紧皱的眉心松了松,感叹道:“宁焰啊,委屈你了。”突然出现的男人正是宁焰,闻言没有多少反应,只说:“不辛苦。”圣人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有些事他们君臣各自知道,但至今没有拿到台面上来说过。一把年纪熬了夜,圣人精力不济,还是强撑着问他,“现今局势,你如何看?”圣人才写了罪己诏,宁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没提这件事,而是说:“普天之下,率土之滨,皆为圣人所取。”圣人挥了挥手,“别奉承朕了,这些话朕几十年来早就听腻了。”宁焰沉默。圣人:“你实话实说即可,朕不罚你。”宁焰沉思片刻,道:“国朝风起云涌,邻友虎视眈眈,这些事情集中发生并非朝夕之功,暗中之人所图甚大。”圣人意味难明,“你在怪朕对他处处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