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平日里与郑氏熟悉,见她这般明明是知道内情的模样,柳月柔拉着她坐在石礅上,低声道:“虽说夫人是我姨母,可如今咱们是一样的人,我听了只埋在心里,你何苦瞒着我。”
秋风阵阵,几株月桂花蕊如雪落下,香味浓郁,柳月柔却忍不住挥手扇了扇。
芸娘将目光挪到一旁,缓缓起身与她划清了界限,道:“你既如此说必然是知道些的,可别为难我了。这些日子少夫人身子弱,我心里担心着,就不陪你闲坐了。”
柳月柔见她离去,心绪如潮水翻滚。
朝会散去,华盖殿内又是好一番忙碌,正堂里高品坐在上首案前,将浙江总督冯道阳六百里加急的密信反复读了几遍,才道:“倭国大内氏三日前运了一艘船的金饼,要与市舶司做丝绸贸易,市舶司的人不敢做决定,要请冯道阳拿主意,如今这信又送到内阁来,你说批还是不批?”
谢安上前仔细看了一遍,眉心紧压:“倭国内乱多年,德川氏争权不止,听闻去岁倭国皇帝后奈良请求今川、北条、朝仓、长尾各大名献金,结果只大内氏独献。可想而知其在倭国站的是皇家,不如让市舶司先安顿好来人,再过些时日看看德川氏的反应。”
高品思忖许久缓缓道:“我猜想易丝绸并非主要目的,怕是这后奈良想先与我朝打通拉近关系,再请求支援倭国内乱。”
“倭人狡诈,前朝亦有与倭国来往的先例,可后来却招来倭寇祸害东南,因此本朝才禁与其往来。”谢安心中还有一个更不乐观的念头,忧道:“就怕买丝绸求援兵是假,再挑起东南事端才是后手。”
高品将密信拿起,盯着其中倭字深思许久:“你是说大内氏去岁假意投诚,如今那皇帝早已被德川氏控制,倭国的日子如今怕是不好过,这金饼之事有诈?”
“此事刻不容缓,请大人召兵部尚书一同进宫。”谢安作揖道。
中秋宫宴因倭国一事,弘德脸上的笑颜淡了许多,歌舞升平之中朝臣的心神不敢有半刻放松。
待到宴席过半,弘德离席而去,群臣哪里还有心思在宫里久待,不过半个时辰皇宫又是一片肃穆宁静。
黄辛大与他师傅何保交了班,眼下就在皇城外等着谢安的身影。
见他出来忙让伺候的徒孙去将人请到马车里,低声道:“谢次辅的侄儿实在是缠得紧,不知次辅如何处置此事?”
谢安摁了摁眉心,道:“请公公传话给他,就说这些日子你与我走得近些,让他耐心等段日子。”
等着他心中的人,彻底将过去的心防卸下,了却因果走向他时。
“不过是几个月,我那侄儿能等的。”谢安淡淡笑道。
黄辛大虽不知为何谢安教训侄子要通过自己的名义,可既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又得了人家的恩惠,他虽没了根却是讲义节的,这点忙既然答应了,也不会推下。
“既如此,我便依次辅所言。”黄辛大拱手道。
“有劳公公。”
夜风吹得紧,朝堂上的繁杂之事并未跟着风声吹到民间,玄武大街人声鼎沸,不少闺阁女儿在今夜也是能出来过桥走街的。
谢安坐在马车里将万千心事暂且搁下,闭着眼听着人间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