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无禁听到泾州两个字,就无比放心地抬脚迈出了殿内。
前几日他与长公主才说过,太后权势过盛,可用之人就越多,她就越无法出京,更无法触碰兵权。
穆望这个弹劾的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妙,他被召入宫,章武王受命整军,长孙一家兵败,皇帝的权势岌岌可危,朝臣重臣几乎尽归太后麾下。
他站在飞檐之下,仰头看了看天色。
积云翻涌,隐隐有雷声涌动,寒冬蛰伏的虫穴在地下若有所感,翻身待醒。
金殿之内,与皇帝并坐的太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皇帝压下心底惊异,开口道,“子彰,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如今我们的人一去不返,唯有一人,拼死带回石匠血书与兵甲一件,还请陛下过目!”
穆望的证据的确不多,但他等不得了,皇帝也等不得了。
“岂有此理,这哪里算铁证!”太后勃然大怒,指着穆望,“朕看你是要欺天!!!”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混沌云团猛烈翻涌起来。
盼了许久的春雨,终于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皇帝不甘示弱,“将物证呈上!若安家与奚家当真泾州一手遮天,意欲谋反,便是朕的外家,也断然不会轻纵了去!高阳王!平原王!朕命你们二人即刻择御史,前往泾州彻查!”
“皇帝!”太后猛然看向了身边的儿子,“安家何必造反!我们母子二人尚在,他们何须造反?我父亲去岁离世,安家几个侄儿离朝回老家守孝,如今你们急着按下他们谋反的罪名?好除去安家了?”
高阳王同样高声启奏,“陛下,为今之计,还是要细细遣人去查,若当真如此,再行计较不迟。”
“高阳王!”城阳王急声想要阻拦,“你这是在做皇上的主不成?”
高阳王睨了他一眼,轻哧一声,“我也是年纪大了,自从陛下登基,就一直辅国,那会儿你也不过靠着捐献军资才得了青眼,如今也能在这金殿上跟我你你我我的指点起来了?”
城阳王反唇相讥,“当年明昭之乱,你与他共辅国,他一手把持朝政,您敢放一句话吗?是谁救的太后?是老开国侯!”
“老开国侯忠勇,为了皇上和太后不再被奸佞把持,不顾生死,勇斩奸臣,你在哪?你怕是还做了绞杀老开国侯的帮凶!”
“如今你倒是乐意给老开国侯留下的亲儿子安个谋逆之嫌,这样你也不必夜不安枕,囚禁正妻崔氏,金屋藏娇,听歌女吟唱入睡了!”
城阳王句句直戳高阳王的痛处,更是将他灭妻藏娇之事公然说了出来,止住了崔耀这等清流出来替高阳王和皇帝撑腰说话的势头。
崔耀脸色就不好看了。
朝堂上鹬蚌相争,火药味浓厚,哔啵作响,朝堂之外,雨淅淅沥沥,轻若无物,一身缁衣的元煊冒雨进宫,隔着雨幕,冲万无禁微微颔首。
雨水细细柔柔落在身上,只觉得一派舒畅,万无禁微微躬身。
瞧吧,黄雀这就来了。
更何况,这或许不是黄雀,是猛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