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噎,“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十日不见煌儿,颇为挂念,李山鸣既是当世大儒,自然妥当,只是煌儿年幼,如今读书,可还坐得住?一日读几个时辰的书?几日一休沐?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要亲见勉励一番。”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太后已经垂眸瞧着自已保养得宜的手,话飘过了耳朵,只不咸不淡回道,“既然煌儿年幼,读书就够累了,你再训导一个时辰,岂不是更累。”
“年纪上来了想起当个慈父了,当年元煊开蒙,你可问过一句?”
元煊出生的时候皇帝自已都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有什么慈父之心,闻言只是低头唯唯,心知太后捏住了皇子,自已怕是难接近了。
大周顶端的两个掌权者在交锋后各自找了心腹谈话。
如今元煊不在,元舒顺理成章侍候在太后近侧。
她亦听到了先前灵远所说,瞧着太后将对元煊的疑虑转移到了外戚身上,心中思量一番,倒也觉得这是个好事,只要太子外家在一天,将来皇帝一死,张家若得力些,哪里还有她与父亲所站的地位。
“太后心存疑虑,万无禁既然能抓,那张伯行也能杀,天下壮士多,尽可为太后所用。”
她穿得淡素,替太后悉心料理了后宫的文书,发觉没有元煊的消息,心中到底存了疑虑。
如今元煊逐渐掌权,城阳王可控制的消息就少了一大半,这不是好事。
这话说到了太后心坎儿里,转头瞧着元舒,却没有立刻同意,“张伯行是部落酋长,他死了,还有子侄,麾下更是揽进北镇人杰,总有人要继承,太子终究流着一半张家的血。”
元舒却道,“张伯行一死,他的部下为乌合之众,定然作鸟兽散,再叫北镇的镇将分而纳之,若是陛下赐下丹书铁券,就此招入朝内,他们又如何会为张家继续卖命?”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你倒是跟你父亲学了不少。”
“我仿佛记着,北边那个死了的薛毅,是你父亲的门下之人?”她眯着眼睛,像是不经意间想起。
元舒垂眸在心里回转一番,一时摸不清太后说这话的用意。
他们都知道薛毅是元煊亲手斩的,太后如今心思落到了外戚头上,究竟对元煊存的什么心思,元舒还没摸准,但张伯行这事儿必须替父亲揽下来。
“是,只不过父亲也没想到他这般大胆激进,擅作主张,父亲门下尚有些更勇猛听话的壮士。”
太后听着这话,点了点头,“这事儿难办,办不好惊了人,受难的是我们,你叫你父亲想好了办。”
这是准了让城阳王去杀张伯行。
元舒一喜,垂首行礼应是。
“也不知道延盛什么时候回来。”太后瞧着元舒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元煊,定然不会一口应下这事儿。
没几日,皇帝终于坐不住了,提起了东宫属官之事。
朝臣们却鸦雀无声,谁也不敢第一个冒头。
如今太子被太后养在膝下,可瞧皇帝这劲头,是还不想放弃,要争一争的,这个时候谁第一个成了东宫属官,不只要受夹板气,更有可能直接成了两党相争的牺牲品。
高阳王自持身份,不愿第一个开口谏言,其余皇帝亲信此刻竟也不敢吱声。
皇帝瞧着满堂的沉默,憋得脸色更加铁青,“既如此,你们私下都拟一封荐书上交。”
“散了吧。”
皇帝此刻倒是也想起元煊来,要是她回来,太后的气势还能压上一压。
元煊就这么顶着两拨人的期盼,浩浩荡荡带着一长串坐罪之人,回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