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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湘说:“你觉得崔瑛是不是受人指使?”
桓悦想都不想:“当然。”
崔瑛告状的时间和对象都太可疑了,桓悦敢说,就算是力保他的邓诲,都对崔瑛心存疑虑。
“那你觉得谁在背后指使?”
这一次,桓悦给出的回答依旧很快,只是多了点不确定。
他说:“嫌疑最大的是南齐,其次么,有很小的可能是勋贵。至于云州学派,他们不会做这种蠢事。”
明湘嗯了一声:“如果是勋贵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通过给定国公身上泼脏水,从而让他失去担任主帅的资格,好自己接管军队,那么他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令崔瑛出首状告,而是会选在开战前夕。”
桓悦点头表示同意。
明湘接着道:“所以是勋贵指使的可能性很小,南齐的可能性最大,那么问题来了,南齐从哪里来的消息?”
桓悦若有所思。
明湘说:“南齐采莲司的能耐,我比你更清楚,他们的手伸到最北边的可能性不大,崔瑛拿出来的证据,是一封永靖侯副将留下的绝笔信,但这封信除了很旧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真是永靖侯副将亲手写的。”
按崔瑛的说法,永靖侯驻守大郧时的副将是因为知道了他杀良冒功而被灭口的。但在兵部的记录里,这位副将是因为回京述职时遇上泥石流,举家不幸埋在了泥石流下。
“你看,唯一的物证不能直接证明永靖侯杀人灭口,其他线索需要时间去深挖。”明湘睁开眼,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桓悦的脸,“这给了我们机会,因为现在我们不能立刻证明永靖侯是清白的,但对方也无法立刻证明永靖侯确实犯了罪。”
“以我对采莲司的了解,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们反而会把这件事包装上一层虚假的外衣,引得我们大张旗鼓去查,一心要还定国公清白,查出真相后无法收场;而只有这件事是假的,或者他们只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才会直接利用崔瑛抛出消息,甚至不惜废掉这颗棋子。”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今日在文德殿,你指派刑部侍郎李景去朔州查这起旧案,我当时就生出了一个想法,不过还是想先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桓悦道:“你说。”
明湘望着他,平静道:“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我觉得我有必要去镇远关一趟。”
第120章
算计
桓悦蓦然变色:“不行!”
少年皇帝秀美锋锐的眉蹙了起来,眉心拧紧:“镇远关乃交战之地,其间凶险难以计数,就算要去,也该在朝中择选有赴边经验的臣子,何需一位天家郡主亲自前去?”
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遣人去镇远关与否,今日内阁阁臣争执半晌,均难以决断——派人去镇远关见定国公,虽然用意是安抚为主,但万一定国公瓜田李下草木皆兵,思及前朝种种削除兵权鸩杀大将的黑暗往事,以为皇帝有意夺他兵权,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挟手中二十万军士投了南齐、或是掉头北上如何是好?
那不派人去呢?仅仅传书令定国公写奏折自辩?朝中诸公居于庙堂之高,或能心照不宣顾全大局,将此事压下,但若崔瑛背后果真隐藏着幕后黑手,必然会在民间推动流言四起,届时朔州百姓、白衣士子若被鼓动而起,朝廷势必会面临更加被动的局面。
这根本就是个难解的死局,朝廷能做的事有很多,但倘若不再三思量,待对方进一步出招,很有可能反而不如按兵不动的效果好。
桓悦是个冲龄为储,少年登基的年轻帝王,他的行事风格纵然包裹在一层温和宽厚的外皮下,本质上仍然具有年轻帝王的特点——激进而且锋锐。
他虽没有最终开口做出决定,明湘知道,他是倾向于主动出击的。因此桓悦会派遣刑部侍郎前往朔州查访,他私心里也想要派人去镇远关——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愿意让明湘去冒这个风险。
从来没有出过京城,身体又不好的郡主,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最好的人选,这叫桓悦怎么能放心。
桓悦警惕地注视着明湘,准备迎接来自她的争辩与反驳。然而令他惊奇的是,明湘居然没有坚持,应了一声:“嗯。”
桓悦:“嗯?”
他不知道明湘的回应究竟该作何解读,但明湘显然不想就此和他争辩更多,抬手抚了抚桓悦的面颊:“我困了。”
桓悦已经到了舌尖的疑惑硬生生戛然而止,只得带着满腹疑惑抽身而起。待他去外间喝了半盏莲子羹,洗漱后再回内殿,明湘已经卧在御榻中睡着了。
她蜷缩在御榻上,裹着一条薄的毛毯,显得格外弱不胜衣。
桓悦立在榻边看了片刻,神情柔软下来。他轻轻把明湘抱起来,放到床上,为她盖上锦被。然后自己在床外侧躺下,分走了明湘一半被子,不多时昏昏沉沉睡着了。
。
第二日本无朝会,桓悦仍然立刻召来内阁阁臣及另几位重臣集会于文德殿中议事,明湘在帘后旁听。
昨日崔瑛在朝会之上公然出首状告永靖侯,人多口杂根本遏制不住,背后或许有人推波助澜,仅仅一日功夫,京中已经有了相关的流言。只是时日太短不成气候,只有街头巷尾偶尔传上两句。若非京城中亦有许多采风使混迹民间,恐怕根本听不到任何消息。
到正午时分,桓悦暂停议事,赐膳诸臣。席间不知是谁,突然感叹了一句:“若是武安王尚在,哪会有今日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