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李德音,不好意思道:“也不是梳理,主要是发现了一个疑点,想对照一下。”
李德音说:“问我就好啦,录事把第一次的笔录整理好交上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一遍了。”
指挥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鸾仪卫中女子稀少,原因主要有两方面:第一是朝臣们视鸾仪卫如眼中钉,一举一动都紧盯着,雪醅上殿奏事都要挨骂,因此无法大规模遴选女鸾仪卫;第二是受礼法束缚,鲜少有好人家愿意让女儿抛头露面去做鸾仪卫。
在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下,能被鸾仪卫顶住压力招进来的女子,大都有极其出众的天赋能力,出众到鸾仪卫拼着承担满朝弹劾,费力游说其家眷,也要让她们加入鸾仪卫的地步。
李德音就是这样被招进来的。
她有一项非常过人的本领:凡是她看过和听过的文字、图像与声音,都不会忘掉。
简单来说,就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
“鸾仪卫第一次审讯,有十七名高门千金、五位官宦夫人,一百一十九名侍从护卫,共一百四十一人,其中有二十一名标注为‘需进一步核对’。”李德音流畅地背出了奏录司录事总结出的批注,“你们要查什么疑点?”
指挥使立刻道:“有几人曾经途经成国公府园中假山?”
李德音想了想:“笔录中提到的大概有……郡主府女官章怀璧、长兴侯之妹宁舒、户部文选司郎中之女王遐、隆景伯府少夫人李荣艳……”
她报菜名一样把人物大概报了一遍。
指挥使又问:“有几个是在开宴后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途经那里的?”
“只有四个,章怀璧和宁舒,以及她们的侍女。”李德音答的很快。
“只有她们四个?”指挥使一愣,“没有客人也就罢了,难道那附近连侍从也没有?”
这个问题李德音就能回答他:“到成国公府去做笔录的时候,我听成国公夫人说过了,这个园子是专门腾出来给女眷开宴的,就是为了防止外男冲撞,平时不用。因此本来园子里侍从不多,大都是临时从国公府主宅中调派过去的,护卫都是男人,只在园外巡逻,侍从数量其实有些紧张,开宴后大都在厨房与花厅间往来,假山我记得是在东边,和花厅方向相反,人本来就不多,一部分还被叫去厨房帮忙了。”
“也就是说。”指挥使喃喃,“那边当时应该没有侍女,更不会有小厮护卫。”
“对。”李德音道,“成国公府用这个园子,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外男冲撞,怎么可能把小厮和护卫放到园子正中去?能在园中随意走动的侍从都是女子。”
他们一问一答速度很快,屏风后突然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失手打翻了茶盏。
李德音抬首,只见屏风后的椅子里站起来两个脸色苍白的少女,正是到北司来接受进一步问询的章怀璧和宁舒。
章怀璧再也端不住冷静的仪态了,一旁的宁舒也面色发白。
——如果园中没有男人,那她们那时听到的声音到底来自于谁?
章怀璧那时只以为是撞见了野鸳鸯偷情,可是按照笔录和口供,那时经过假山的,除了她们二人和带着的两名侍女,根本没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