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漓从鹤青的眼睛里也读到了相同的内容,他们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对于夜漓来说,鹤青太鲜活了,他的强大与软弱,他忠义难两全的困顿,他“不萦外物,不与世俗,不问凡尘”的品性,他悲天悯人的情怀。
让她心动和迷恋的都是一些细节,却直叫她越陷越深。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夜漓总会想,只要能与鹤青在一起,哪怕只有一辈子,天地不容又如何,永世沉沦又如何?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夜漓忽然站起来,志气高昂,像是找到了情绪宣泄的点,也顾不得国师是好是坏了,总要先把人找到,便是为了子初的这份爱,掘地三尺也要把国师给找出来!
鹤青并没有被她的热血感染,她还什么都没说,鹤青就猜透了她的心思,冷静地说:“坐下。”
见夜漓十分亢奋,激动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又说:“再歇一日,明天我陪你去查。”
“我好了,我是真的好全了,”夜漓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还特意在鹤青面前转了几个圈。
鹤青却只不为所动:“明天。”
夜漓无可奈何,又拗不过他,只好暗自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因为实在无聊,夜漓开始八卦起子初和国师的事来。
她笑眯眯地问子初:“你和国师是怎么认识的呀?”
子初年纪轻,脸皮薄,被夜漓这么不正经地一问,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半推半就,说起了他和国师之间的事来。
“我原来的主人是一个马商,他在京畿有一片很大的马场,是梁都最大的马商之一。每年秋风起,就到了皇家狩猎的季节,皇族贵胄会四处寻找良驹,其中不少就会找我的主人买马。这一年二皇子忽然找上门,说是要来买马,我的主人就感觉很奇怪,一般皇室宗亲和朝中的世家子弟都有相熟的,合作已久的马商,无事是不会,也没必要更换,二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二皇子的品性全梁都都知道,我的主人不愿与他打交道,于是派人打听原委,才知道他为了参加狩猎,本来一早就定了一批好马,那马却不知得了什么疫病,一夜之间都死了,二皇子一气之下,就将卖马匹与他的马商全家都给杀了”
“围猎在即,二皇子急于找新的马商买马,但城中好几家有头有脸,在朝中有人撑腰的马商都宣称马已售罄,只有还未成年的小马仔,无马可售,二皇子便找上了我家主人。和那些皇家的马商不一样,我家主人心善,也不屑攀龙附凤,做的都是平民的生意,他会以便宜的价格,将好马卖给一些需要拉货的商贩、镖局、钱庄等,还会卖与一些武林人士。”
“二皇子派人来买马之时,满场子骏马飞驰,实是找不到理由,也没有底气推脱,主人无奈就将马卖与了二皇子,灾难也随之开始了。”
“那年的围猎,皇帝陛下邀请了周边邻国来参加,西虞自建国以来,一直问鼎西域列国,陛下想借此大展国威,太子殿下年幼,此事自然就落到了二皇子身上,陛下派了诸多朝中骁勇善战的宗亲和年轻将领给二皇子保驾护航,尽管如此,二皇子还是输了,不但输了,还输得很难看,猎到的东西不如别家多也就算了,还坠了马,差点摔成残废,十分狼狈。”
说到这里,子初卖了个关子:“你猜这场狩猎,最后谁赢了?”
夜漓一猜就猜到了:“国师?”
子初惊奇:“正是国师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好猜么,他既是北岐国的皇子,又是西虞国的国师,这种场合,他赢最合适了,谁都不丢面。”
子初一想:“是了,国师大人素日是不愿意与二皇子争锋的,但这一次却破天荒赢了他,而二皇子本就瞧不上国师的,所以很是恼怒,将他的失利和坠马全都怪罪到了我主人身上,”子初咬牙道:“倒不说是他自己骑射的技艺不精。”
夜漓暗笑,子初这也是发了狠心,恨之入骨了,不然像他这么低声下气好相与之人,轻易也不会说这种诋毁人的话。
子初的眼睛红红的:“我家主人可是个大好人,从不苛待奴隶,不但让我们吃饱穿暖,还教我们识得一些粗浅的文字,我们能得这样一位主人,受他庇佑,心里都很感激,却不曾料到他会遭此劫难,围猎结束没多久,二皇子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下了狱,没收了整片马场为己用,罪名居然是,通敌叛国真是可笑啊,我主人祖祖辈辈都是西虞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入狱后没过几日,就在狱中被折磨死了,而我们这些奴隶也就成了罪奴,官府来抄家的那日,我恰好外出采买草料,没被抓住,我不敢回去,也不敢自首,只好做了逃奴。”
“梁都是没有地方会接受没有身契和贱籍的逃奴的,我只好流落街头,每天忍饥挨饿,风餐露宿,我白天根本不敢上街,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到了晚上,才敢出去,找一些酒家扔掉的下水吃,就这么过了大半年,我当时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了,实在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出来找吃的,遇上一群巡逻的官兵,我心里一慌,拔腿就跑,或许是逃跑时惹出的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官兵们便来抓我,我赤着脚一路逃跑,跑得腿上没了力气,我想着,这下是躲不过去了,罢了,死就死吧,死了我也能早些解脱。”
子初看向夜漓与鹤青,含情脉脉道:“我就是在这时遇到国师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