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家,琳琅正陪着陆年坐在堂屋里临摹字帖,旁边点着几盏油灯。暖黄的灯光拢在孩子和女子的身边,开辟出一个温暖自洽的小小空间。
琳琅一向喜欢将油灯挑得亮亮的,陆母还为此说过她:人家都是要将火苗压小,你倒好,恨不得将家里照的亮如白昼,浪费灯油。每每这时,小病秧子就不服气地反驳:“灯油又值不了几个钱,将眼睛熬坏了,那才是真正的损失大了。”
陆母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多歪理:“咱们村家家一入夜就恨不得赶紧钻进被窝睡觉,谁家舍得这样浪费灯油?也没见谁家的眼睛就坏了?”
陆川想起往事,不由有些好笑,他站在门口,一时有些不忍打破此刻温馨的氛围。倒是琳琅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陆川,立刻起身迎上来:“今日可是有事?怎得回来这么晚?吃饭了没?”
听着琳琅絮絮叨叨的关怀,陆川含笑:“没吃,娘子今天可给我留饭了?”
琳琅点头,进灶房将饭端出来:“阿年饿得等不住,我们就先吃了。”她边说边夹了块红烧肉到陆川碗里:“你尝尝我今天做的肉,你每天活动量大,也不知营里的午饭做得怎么样,想来大锅饭也不会做得太好,还得是晚上回来吃点油水大的的补补。”
红烧肉豆腐块大小,烧的浓油赤酱,一口下去甘甜肥美,陆川吃得满足:“还是娘子的手艺最好,估计皇帝老儿都没有我这口福。”
琳琅揶揄:“皇帝老儿吃的山珍海味,你这红烧肉他可看不上。”
陆川啧一声:“若是吃不上娘子做的红烧肉,那看来做皇帝也没什么意思。”
琳琅笑骂:“吃你的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
陆川想起今天发生的事,闲聊似的开口:“你是不是在锦衣阁认识一位姓周的姑娘?”
琳琅点头,纳闷道:“你怎么知道?”
陆川清咳一声:“那姑娘的哥哥就是周珏。”
“周珏?”琳琅歪头看着他:“就是那位将你坑进禁卫营的周大人?”
陆川点头:“他哥哥说他妹妹在品梅宴上入了三皇子的眼,现如今周家上下正想办法推掉此事。”
琳琅一怔,将前后之事结合起来,她忽的抬头望向陆川:“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川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还说出什么责怪的话,安抚她道:“不是你的错,你又不知这宴会是做什么的,要怪就怪那周珏妹妹,身为朝中要员的家眷,却连这点政治敏感都没有,明知周家是中立派,还非要出这样的风头。”
陆川三言两语,就将自家娘子撇了个干净,可琳琅还是愧疚不已,她明知道周梦桃为了艳压那李家二小姐无所不用其极,不会将她的提醒听进去,却还是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任由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宴会上大出风头。
陆川见小病秧子一下子蔫了,不由有些后悔,早知方才就不问了,他解释:“与你没什么干系,那周珏就是气不顺,便想找个出气筒出气,咱们不理他就是。”
琳琅心里仍是后悔,想着明日再去锦衣阁问问周梦桃,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好歹弥补一二。
第二日琳琅见着柳芯,问她可见着她家小姐,柳芯仍是摇头:“我家小姐好几日不曾来了,我昨日去主家府上,听丫鬟们说小姐最近似是做错了什么事,被老爷训斥了一顿,就连夫人都吃了挂落,如今被禁足在自己屋里,哪里都不许去。”
琳琅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事会这么严重,她想了想,决定去周家府上看看。
周家门房一听是小姐的友人,便转身进去通报,好在周父只是不许周梦桃出府,倒没有不允旁人来找她,琳琅很顺利地带着陆年进去了。
周梦桃一听琳琅来了,瞬间不蔫了,急忙将琳琅迎进来:“云姐姐,你可算是来了,这几天可快把我闷死了。”
琳琅无奈道:“我那日分明就提醒过你,若是此次宴会别有深意,就低调点,你倒好,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如今你说该如何是好?”
周梦桃委屈道:“怎么连你也要过来说我?就许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还不许我妆扮了?那三皇子脑子拎不清,我又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要他喜欢我的。”
琳琅还未答话,门外就传来一声斥责:“你还不知错!”琳琅吓了一跳,见门外走进一位美妇,那妇人风韵犹存,一看平日里就是养尊处优的之人,她指着周梦桃:“你哥哥如今为了你的事到处奔走,你爹将你关在屋里闭门思过,你倒好,关了这么些天,却连一点长进都没有!”
周梦桃桃委委屈屈道:“娘,有客人在这,您就别骂我了成吗?”
周夫人这才注意到琳琅似的:“你就是那位让柳芯赞不绝口的云姑娘?”
琳琅点头:“柳姑娘缪赞了,此次周小姐的事我也有责任,因此特来府上告罪,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周夫人本来心里有气,可她也明白此事最大的过错还是在自己女儿那,方才在门外又听到她二人对话,人家早就提醒过周梦桃,自己女儿的脾气周夫人如何不知,只怕若是不如她意,定会闹的锦衣阁上下不宁。且琳琅不卑不亢,能特地上门挽回错处,这一点就不知要比多少人强。
她立时气势顿收,叹了口气道:“此事只怕你还帮不上什么忙,我昨日听我大儿子说似乎已经想到办法,今日正要着人去办,如今也只能是等他那边的消息了。”
琳琅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到底心里有愧,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这才冒着被赶出来的风险特地过来,不想周夫人却这么明事理,并未将错怪到她头上,不由心里愈加愧疚。
她又同她们母女说了两句话,言之若是以后有她能帮上忙的,直接去找她就是。等她告辞,刚走出周府没多久,就见一人喊着她的名字,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