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像是只灵巧的燕子,从敞开的窗子一个腾跃飞了出去,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弄出来。
没想到这人的轻功这样好。
卢月看着那扇敞开的窗子,一时竟有些恍然,脸上的笑也一点点淡了下去。
她该相信他吗?
徐阶施展轻功,几个腾挪间便绕开了巡防守卫,一直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院子。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亮明亮而又浑圆,只是三月的天还带着寒意,他在院中站立良久,直到神色逐渐清明。
他想,他今晚一定是昏了头了,那么多人还在等着他回去,而他蛰伏六年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可刚刚他却险些动摇了心思。
第二日一早皇帝的銮驾便已准备好要返程,来时浩浩荡荡,一路车马喧嚣,但谁能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回城就显得很是匆忙,一路的卫队把守也比来时多了一倍,生怕在路上再有什么变故发生,从而冲撞了圣驾,但好在一路安静如常,并没有再发生什么。
然而也不知是一路上车马太急,还是皇帝在春耕大典上受到了惊吓,回宫后人居然病了,太子李成原虽然在当时也受到了耕牛袭击,但好在都是些轻伤,皇帝这一病,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李成原每日有大量的朝务要去处理,每日伺候皇帝喂药这种事就落在了卢月身上。
好在她不是真的承平公主,喂药这种事以前也干过,驾轻就熟,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伺候皇帝也显得很尽心,皇帝不由在心里对这个女儿更加疼惜怜爱。
苏景云自打从春耕台被关押开始每日过得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如今却要成日待在阴暗的牢笼里,即将面对的还是弑君谋逆的杀头大罪。
最开始被关进去的那几日,他成日哭喊着冤枉,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种种证据都指向他,他即便是喊冤也是无用,没人敢理他,没人敢帮他。
被押解回京后,他又先后被审过无数遍,每次的问题都大同小异,来来回回、颠来倒去的问,一开始被提出来审问的时候他还觉得有希望,但慢慢的发现事情并不是向着他所希望的在走。
每日审问他的人换来换去,却都是生面孔,从来不多问,也不听他多说。
苏景云慢慢意识到了,他们都在想着让他尽快画押认罪。
可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也不清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谁想要害他。
牢狱里阴冷潮湿,巴掌大的窗户,每日只有熹微的光线投进来,时间一长,他开始分辨不出时辰,无尽的黑暗会增长一个人的恐惧,他开始饱受噩梦,常常被惊醒,慢慢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些事。
也不知在黑暗里呆了多久,这一日牢门忽然被打开,二话不说,他就被架着出了大牢,骤然见到光亮,他整个人都有些不适应,不由抬手遮挡。
然后在这片光晕里,苏景云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谢齐安。”苏景云急待求救,“我是冤枉的,你救救我,谢齐安,谢大人!”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放在以往苏景云最看不起谢齐安这种人,不过是一介寒门也配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同朝为官,他觉得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一种羞辱。
可如今,就是让他立刻向谢齐安下跪叩头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他呼喊着往谢齐安身边去,铁链发出哐哐声响,衙役生怕他伤到大人,忙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他在这大力之下被按到在地,脸颊贴在地上却仍旧使劲的睁着眼去看谢齐安。
谢齐安从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步,他站在大理寺牢门口,一身绯色官袍,阳光映照在他身上,给他浑身渡上一层圣洁的光。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景云,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