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醉乡柳漠尘虽然没来过几次,但好歹也有所耳闻。虽然这里的姑娘大都还不错,但能说上时倾国倾城,他却没听说过。再说了,这里原本只是间小店,能够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还不是凭借这四个小子的光顾。就算手里有大把的银钱从别处购买花魁头牌,但若是真正的赚钱货,别人哪会儿那么傻的放手?
所以这位花大傻子的话,他听听也就罢了。再说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下柳家和叶家的矛盾暂时搁置,他便该开始处理竹家这个心头之患了。柳家如今最缺的便是硬实力,也就是兵权。而这大殷天下,最不缺兵力的便是花家。虽然利用挚友的行为颇为不齿,但如今他也只有这条路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当年竹家不过是被人当成了棋子,但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到底是谁想要置柳家人于死地,他现在还没有线索。但之前那个被派来“刺杀”自己的女刺客,想来知道些什么。
殷明棠虽从未跟着殷杰上阵杀敌,但毕竟也是将门之后,从小也是在京城校场长大的,对于审讯这样的事儿自然精通。他只希望这小子别下手太重,让那丫头丢了性命。
两人下了楼,来到了花满溢最喜欢的大厅拐角处的位置。这大厅中央筑有高台高台,虽只有半丈高,却刚好能吊足了看客的胃口。也让某些手脚不怎么干净的看客,能够彼此尊重一些。
这高台后面连接着后面的戏台子,又用红帘遮挡,将要上台的舞姬便在那儿准备。
这天还没黑,他俩便坐到这儿了。这种地方想来也就只有晚上的客人多,他俩这会儿在这儿坐着,倒显得有些怪异。更何况柳漠尘先前陪竹似愚的时候已经喝饱了酒,这会儿可再也喝不下了。
花满溢倒也没劝他,只是又象征性的让小二上了些,两人在此静待入夜。
这种感觉很微妙,毕竟柳漠尘回来半月还未曾与他这么好好呆过。前些日子忙着和叶家的事儿,这段时间又在处理柳家内部的事情,倒是将这么个好友抛之脑后了。这小子也好面子,估计在百花府里每天也在算着自己没去找他的时日。
“那个……你就只打算在这儿喝闷酒,也不想说些什么?”柳漠尘问到。
“能说什么?你如今已是柳氏家督,我还是个花家的后生,论资历,在族里也算不得说话有分量的。这家督之位又在我亲娘手里,你整日想得那些事儿,我也考虑不周全,有什么好说的?”花满溢说这话的时候,倒不像是再跟柳漠尘说,而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好不容易想帮你做点什么,你再瞧瞧那天的事儿?罢了罢了,我看我以后还是被趟这浑水了。”花满溢越说语气便越不对劲了。
柳漠尘连忙制止道:“你出身高贵,这天底下有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再说了,你不在花家,又能过上怎样的一辈子?”
听闻此话,花满溢便来了兴致,一脸得意道:“那我当是个行侠仗义的游侠,惩恶扬善保护一方黎明百姓,也算不辜负自己这一生的红尘奔走。”
这话一听就是从个不晓世事的公子哥嘴里说出来的。柳漠尘托着下巴,只觉得这小子真是有趣。他知行侠仗义铲奸除恶,却不知道这天底下活着的人都得吃饭,但凡是吃饭那便是要钱的。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衣食无忧,就连从前自己在萧家寨的时候,遭遇荒年也是疲于果腹。那时他便跟着母亲去林子里挖野菜回来充饥,自己的父亲也是迫于无奈,将家里养着准备下崽的种猪也给杀了接济族人。
当然,这些东西对于养尊处优的花满溢而言,那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所以听见他嘴里的话时,柳漠尘只是略有深意的笑了笑。他知道这小子养尊处优是真,懂得体恤百姓疾苦也是真。他虽出身显赫,却也有颗济世助人的侠义之心,倒让柳漠尘有些钦佩,否则自己也不会跟这小子做这么多年的朋友。
花满溢瞧见柳漠尘直乐,眯着白了一眼,道:“你笑个屁,当初在秣陵的时候,这类事情咱们可没少做,都是一丘之貉,你笑我便是笑你自己。”
“得了得了,你这跟小孩子斗嘴似的,我都不稀得说你。你要知道,再有个把月你可就做相公了,就你这幅德行,我可不放心将我的寻白妹妹交给你。”柳漠尘喝了口梅子酿,笑道。
“那可由不得你。”花满溢驳斥道。
“说起来……你跟钟姑娘真的就?”
“你问这个做什么?”柳漠尘随口问道。
“我总归是看着你们这么些年过来的,你俩彼此情深义重,如今也都到了年纪,你既不在乎她的出身门第,不如就娶了吧?再免得夜长梦多。”花满溢道。
然而花满溢虽然对别人的事儿有些兴趣,却也不是个喜欢打探旁人私事的碎嘴,柳漠尘便立马反应过来,幽幽问了句:“说吧!是谁让你来旁敲侧击的?”
听闻此话,花满溢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这小子从前便不会撒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却依旧如同从前那个少年一般,什么事儿都藏不住,全浮在脸上。
“行行行!我自己感兴趣不成吗?你好赖不济也是我兄弟,我关心一下怎么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有了高位便忘了昔日好友?你个喜新厌旧的负心人。”
花满溢这一脸醋意喝闷酒的模样,倒还真有些像怨妇。柳漠尘知道这段时日自己是冷落他了,毕竟在秣陵的日子他俩整日呆在一起,猛地这么分开了,还确实有些不习惯。
不过有一点柳漠尘是知道的,他还有放纵的资格,可自己如今已没有了。如今身处权力斗争的中央,只怕今后想像这样小酌一杯都成了难事儿,跟别提还能如他一般天真烂漫。
两人又对应几杯,屋外便逐渐黑了下来,这一醉乡里总算人潮涌动嘈杂起来。伴着那被小厮们挂起的大红灯笼,以及那站在门口的老鸨招牌般的揽客声,今日的正题总算是来了。
这高台下面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得亏这东西比较高,否则他俩坐在一旁的位子上被这帮人当着,只怕连那舞姬的面儿都见不着。
就在众人的欢呼之下,那红帘被人以长杆从两边缓缓撩开。
却见一人,一袭鲜红长裙,赤脚踝上绑着银铃铛,每行一步,那声响便钻入耳中,扣人心弦。
花满溢看到这绝艳佳人,禁不住叹出声来,“乖乖!这老鸨可真是好本事!从哪儿弄来这么美艳的人儿。”
可他身边的柳漠尘,此事却紧紧攥住酒杯,眼睛充血死死盯着那高台之上翩翩起舞的美艳女子,眼角忽而滑落一滴泪水。
“她……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