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山月一顿,搁下笔,对上刘一手的眼眸:“你识字?还知道王维?”
刘一手笑笑:“开元二十五年,王维奉今上之命,赴西北慰问战胜吐蕃的河西节度崔希逸,他从长安出发,远离城池宫阙,看到边陲大漠中壮阔雄奇的景象颇为震撼,便以此诗记录当下心境。”
裴山月微微轻哼:“浅薄了,世人都因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而感慨此诗的境界气象,却没看出笔者以蓬草自喻,所流露的飘零之感。”
刘一手看他心气颇高,又很有些自以为是,便也不想惯着她,“那年的邸报上是这样写的——三月乙卯,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自凉州南率众入吐蕃界二千余里。己亥,希逸至青海西郎佐素文子觜,与贼相遇,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
裴山月微愣,仿佛没明白刘一手在说什么。
刘一手反将一军:“世人都知我朝名将崔希逸领兵大胜吐蕃,立了大功,却不知崔希逸为此寝食难安,自责终日。你可知为何?“
裴山月一脸茫然:“你胡说,明明是有功,王维也是去劳军的,怎么会自责?打了胜仗,因何自责?“
刘一手一脸肃然:“自我朝开国至今,与吐蕃之争打打停停持续百年,崔希逸驻守河西后为了与民休养,促成双方于开元二十一年订立赤岭之盟,双方各自安好数年。开元二十五年,吐蕃攻打勃律国,本与我朝无关,但喜功者怂恿圣上并矫诏让崔希逸出兵,因有盟约在先,吐蕃毫无准备,所以惨败。那两千敌军首级,不是功,而是背盟的耻辱。而背盟之后,便再难和平,两境百姓也再难安乐,所以,崔希逸会觉得内疚。”
裴山月看着刘一手,仔仔细细左瞧右瞧,只是一个容貌尚算清秀的小姑娘,人还未全展开,身上也无大家闺秀的气韵仪态,实打实的草根人,却怎么会知道的这许多?
刘一的笑笑:“看到姐姐写的字,便知姐姐是有风骨之人,便生出些亲近敬意,故说的多了。”
这时,前头的小二推门而入:“你们两个怎么耽搁许久。马上摘板迎客了,前头的早膳也快撤了,你们赶紧去垫垫肚子,今儿是逢五休沐,店时客多,恐要忙上一整日也不得闲。”
两人当即随着小二开始了一天打工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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