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旧事重演吗?”刘一手盘腿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一脸愁苦地看着对面铺位,在那儿,独孤敏正忙进忙出、搬来倒去,专注又兴奋地收拾着行李和铺盖,她行李可真不少,与那些箱笼相比,最显眼的正是一把螺钿五弦琵琶。
这一幕,让刘一手心里有些发狂。
近日馆内添了不少新人,原来的旧舍住不下了,乔典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偏偏把刘一手和独孤敏单拎出来安排了一间新舍,还就让她们两人同住。
虽然比先前略为宽敞,但也是一间小房,况且又是两个女人同住,还又是一个琵琶女!
这诸多的巧合,令刘一手很难不想起上次那个让她栽了大跟头的裴!山!月!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禁脱口问她该不会也是个男人吧?如果是,就早说!
真想不明白,前两日戏台子下刚打过照面,怎么这就追入了四方馆的同舍。
“这是新来的独孤娘子,通音律、会丝竹,入演艺所当教习,你俩日后同住一室,刘一手你来得早,便多帮帮她。”乔典仪的话犹在耳畔,刘一手却不打算听他的。
防火防盗防闺蜜,这位小娘子先前已经叫过自己一次姐姐了,若再多帮帮,混熟了,怕是没有好事。
她冷眼旁观,连客气话都没有,更别提上手帮忙了。
独孤敏倒也不在意,更无新人新环境的拘谨感,尽管她明显感受到刘一手的疏远,脸上依然挂着天真娇憨的笑容,还哼着小曲儿打理着自己的物件。
瞧这样子,仿佛能进入四方馆,能和刘一手同住,于她而言,是件天大的喜事。
刘一手越发郁闷,她并非小气之人,更非没有容人之量,她只是害怕往事重现,被人陷害的苦她吃怕了,天天提心吊胆防着人的滋味,更让她难受。
独孤敏自然不知刘一手此刻的九转心思,自顾收拾利索后便看向刘一手,可刘一手分明不愿与她目光交接,低头摆弄起手上的赤狐手套。
天热了起来,手套早就用不上了,她一直苦恼如何将其打理干净了收起来,原是没经验,又因事耽搁了,直拖到现在。
独孤敏眨眨眼,正好就此处破冰:“好漂亮的赤狐手套。哇!还是未曾见过的样式!”
看吧,自来熟的搭讪这就来了。
刘一手挤出一丝礼貌的浅笑,却没回话,只继续顺着手套上的狐狸毛。
不理我?还没有我破不开的冷场呢,独孤敏又扬起脸,无比真挚:“你最好不要那么生拉硬拽它,毛根松了,日后可是要掉毛的。”
刘一手听了,立刻松开了手指。
独孤敏顺势坐在刘一手身旁:“狐狸皮毛虽算不上什么上品,你这一双赤狐手套的皮毛却是上好的,打下来时应该是通体无暇,又找了手艺不俗的裁缝,精选了后背前胸处毛发最顺最亮的部位,制成了这副手套。”
经她这么一说,刘一手心中不由一阵悸动,再看那赤狐手套就越发觉得暖心了。
势头一启,独孤敏便继续发力:“眼看着就要热起来了,姐姐定是想着将这手套洗干净收起来吧,我跟你说,这样的好皮子你得用天水洗,切不可用地水浸泡,更不敢用炉火烘烤,会毁了这皮子的。”
明州城不时兴穿皮草,刘一手家,即便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没可能买得起皮草,所以于这等精贵物件的打理之术,她真是一窍不通,若非现下独孤敏指点,还真是要将这赤狐手套拿温水里泡洗了。
刘一手忍不住开口:“天水?天水怎么洗?”
独孤敏暗乐,瞧吧,还想着不理我,那绝不能够,当即快人快语为其解说:“我看这副手套还很是崭新洁净,想来姐姐戴的时候定是极小心爱惜的。也没什么顽固的污渍,就是毛根处藏一些细小微尘。这几日,怕会还有一场寒流,若下冰雨或者飘小雪的时候,你便将这副赤狐手套戴上,在那雨雪中摇晃拍打,自然就能带走藏于毛根处的细碎污物了。这样料理之后,再选一处通风阴凉的地方将其缓缓阴干,便可收起来了。”
刘一手幻想着那副画面,一脸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就跟那野狐在雪地上打滚一个道理。”
独孤敏赞道:“姐姐果然聪慧,一点便透!”
两人相视一笑。
刘一手看着独孤敏脸上那股子遇到投机之人的亲近和兴奋,便知自己脸上此刻也肯定挂着相似的笑容,心中一沉:“不行,得收。”
她便收了笑:“你怎会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