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琰走时,隐约察觉有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回头果不其然,内院一处阁楼,菱格窗轻微晃动。
顾兰枝又一次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偷看,矮身蜷缩在窗下。
魏琰薄唇微勾,黑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短暂的交锋并未引起国公府众人注意,送走了魏琰,老夫人已无心用膳,“宴哥儿,一会儿记得给染衣拿些膏药,女儿家的手若是留了疤,便不好看了。”
付宴清与沈染衣对视一眼,点头应是。
这次老夫人没有心情再做媒,回院后默默进了佛堂。
万嬷嬷叹息,“若非四爷早逝,如今我们与武安侯的关系,兴许还能更近一步。”
“斯人已逝,说再多,也是无用功了。”
老夫人双手合十,低声念经。
一遍又一遍的经文仿佛能穿透一切隔阂,入了顾兰枝的梦。
……
漆黑长夜里,顾兰枝提着一盏宫灯,于宫径内穿梭,跌跌撞撞摸索着出路。
不远处宫墙内,沉重的木鱼一声声敲打在人心头,夹杂着锦衣卫的喊杀声,与宫女太监的尖叫交织一处,听得人头皮发麻。
顾兰枝哭着寻找出路,明知无处可逃了,依旧不敢松懈。
跑啊跑,跑掉了一只镶着兔毛的绣鞋。
那是及笄时,阿娘为她亲手纳的新鞋。
顾兰枝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躲进了一处深山,遇到了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之人。
或许是上天不愿再施舍她片刻温存,画面陡然一转,她又出现在一艘商船上,沿着运河逃到了金陵。
恍恍惚惚的,她想起来,自己曾在金陵当了一年的奴婢苟且偷生。
再然后……
她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只记得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暮云沉沉,暴雨倾盆。
她就这样静静躺在悬崖边上,听着泥土里传来的轰隆声。
锦衣卫又来了。
求生的意志在此刻无比强烈,顾兰枝逼着自己醒过来,逃离眼前的万丈深渊。
就在她转身刹那,有雨水混合着鲜血一路蔓延到她脚下,慢慢的,染红了她素白的裙裾。
天际轰然炸响一道惊雷,电闪雷鸣间,一柄銮金错银绣春刀赫然横在她的脖颈上。
眼前的男人浑身浴血,宛若修罗。
顾兰枝猛地惊醒。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无数黑云四处奔袭,将整个上京城笼罩其中,骤然砸落的雨点与交织的雷鸣,无不令她心惊胆战。
歇在耳房的半夏听到雷鸣阵阵,想到顾兰枝极度恐惧雷雨夜,忙披衣下榻。
“姑娘别害怕,我这就来了!姑……”
看到门口伫立的高大身影,半夏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世、世子?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