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先去吃饭吧!”
洛川其实昨晚上走出那个巷子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
但他当时不想对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再浇上一盆冷水。可没想到,结果更残酷。
吃饭的时候,洛川和令狐楚才知道,其实半夜的时候,大宝就已经从那个家里走出来了。他一路步行,就在当铺外面坐到了天亮。
“我进门之后,那个女人就甩了脸子。当得知我这些年在外面并没有攒下积蓄,只是孤身一人之后,她就开始哭嚎。哭嚎她嫁给我父亲,伺候完老的完伺候小的,现在又来了一个不大不小吃白饭的。那孩子让我滚出去,说这是他的家。其实在得知我母亲已经去世的那一瞬间,我本来也没想留在那里,可我还没说话,我父亲就摸索半天,掏出了五十块钱,让我出去先对付一晚,剩下的事,他再商量。”
“我呸!这算什么父亲啊!”令狐楚骂道:“咬着牙才抠搜出五十块钱?”
“其实钱不钱的无所谓,冷脸子也无所谓,这些年,冷脸我看的太多了。可真正让我难受的是……是我进门那么久,我父亲根本就没想起,也没问起我姐姐一句。就好像从来就没有我姐姐一样……还不如我二叔,还知道询问一下我姐姐的下落。当得之我姐姐已经去世之后,还知道揉一揉眼睛。”
“你二叔……就是那个会批八字的人?”洛川冷淡道:“我猜等知道你姐姐已经离世之后,他也不理你了吧。”
“亲生父亲都如此,我又能要求一个二叔什么呢?”阿宝仰天哽咽,沉默半晌喃喃道:“洛兄弟,十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所有的都变了。我的母亲,父亲,甚至到了昨晚上,我也已经感觉不到我姐姐的存在了,他们都已经走远了,可只有我还活在五岁。我这么多年最后悔的一件事,我不该嘴馋,如果那天不是我嘴馋,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一个驴打滚,我像是被禁锢在了那天黄昏十八年。”
“既然回来了,何必要走呢?留下吧,就在我店里帮帮忙。”
“洛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这前二十来年,一直都活在自己的自责中。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把我姐姐带了回来,我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夙愿了。以后,我得好好活,精彩地活了……待会我去给我母亲的墓上柱香,就离开这里了。”
洛川很喜欢这个小兄弟,可他知道,对于阿宝来说,这个故乡,恐怕还不如从没找到过的那个梦里的故乡。让他留在这,的确也是徒增痛苦。
“我理解你,可你……你不想知道当年是谁拐卖了你和姐姐吗?”
“以前拼命地想知道,想报仇,但现在不想知道了,因为我妈死了,没有人在乎这个答案了。我失去了十八年,如今连恨的力气都没了。”
阿宝忽然一笑,把脖子上的玉坠摘了下来,塞给了洛川。
“洛哥,这个不值钱,但是我母亲给我的,陪了我这么多年,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贴身之物了。送给你,当个念想吧!”
洛川看了看玉坠,一笑道:“好,我收下,但我不白要,你得当在我这。因为我可不想咱们从此不再见面。这样,就当三年之期,等你在外面玩够了,释怀了,回来上我那拿这玉坠,你还得请我吃饭呢。”
“哈哈,成,听您的!”
“后悔吗?”
“不后悔,如果没找回来,我哪知道,我有一个因为失去了我们姐弟而自责抑郁而死的好母亲?又怎么知道,我的父亲……算了,但愿我姐姐能就此安息吧,这已经足够让我知足了。”
三人相视一笑,出了饭馆,依依惜别,即是各奔东西。
目送着比实际年龄至少沧桑了七八岁的阿宝消失在了视野,洛川目光也逐渐阴冷了下来。
“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啊?”
“去个要行侠仗义的地方。我师傅说,闲事少管。可这次,我还就要管一管闲事。阿宝身心俱疲,不想再折腾了,但我不一样啊,我洛川整天闲出屁来了,两颗二十来年没启动的肾脏,那就是无限动力的小马达啊,那肾上腺素时刻待命着,无限激情啊。”
“你要去他家?那是不是得问一问阿宝的意见啊!”
“我让他走,就是不想让他看见更恶心的一面。如果我不能对别人的苦感同身受,那避免他再吃下黄连也是一种美德。老四,别走了,跟我学着吧,我还有无穷的心灵鸡汤呢!”
“留我呐!看来你还真是想和我比一比拳脚啊,你师父说,你不服气我的手段,想单挑我。呵呵,成,我就多留几天,改天和你切磋切磋。”
洛川一阵无语。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啊……合着又让这老头给摆了一道。
两人开车去了城关街,还是昨晚上的路,洛川上前一脚就把那紧锁的大门给踹开了。
“有喘气的吗?出来一个!”
“谁啊,谁说话这么大风,敢跑老娘院子里撒野啊!信不信老娘一菜刀……”一个悍妇系着围裙,手里拎着正切菜的刀就气冲冲走了出来。这娘们一脸横肉,大龅牙,洛川都能想象到她那牙垢上可能还有去年腊月的饺子馅。
令狐楚干净利落,手指一弹,一道红线射出,直接缠住了菜刀。不等那悍妇反应过来,红绳已经把菜刀带到了令狐楚的手中。然后顺势一抖,菜刀又飞了出去,嗡的一声,砍在了女人背后门框上面的檩子上。
动作一气呵成,帅到爆炸,吓得那女人半截话全咽了回去。
此时屋里的男人,还有住在厢房的那个刀削脸的都闻声跑了出来,本来还骂骂咧咧,可一看那还在檩子上震动的菜刀,全都瞬间哑巴。
“长话短说,我们俩,是阿宝的朋友!我们今天来……”
“我说好啊,我们家不比大门大户,没他住的地方……”女人嘟囔着嘴,小声道:“他说他是俺孩他爹的孩子就是啊?”